第7章(第2/6页)

麻烦。

沉默一会儿,小孩沉着一张脸,抬手于半空轻轻扇动,带来几缕清爽微风。

仿佛只是他自己觉得太腥,一边扇风,一边小声冷哼:“难闻。”

哪有狼族不习惯血腥气的。

施黛刹那了然,抿唇笑笑,往他身旁凑了凑。

卧房狭窄,空间被腥气填满,如同发酵的罐头。

一具男性尸身横躺于地面,皮肤被一刀刀反复割开,右手似被野兽啃咬过,掌心消失无踪。

死者名为陈书之,今年四十有五。

都说术业有专攻,阎清欢今夜战战兢兢这么久,面对这具堪称狰狞的残尸,竟渐渐放松下来。

“淡紫云雾状小块尸斑,尚未有铜钱大小……”

将狐皮大氅脱下,阎清欢毫不在意地面污血,小心翻动尸首:“此人遇害约莫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

施黛:“我们从镇厄司动身前往昌乐坊,恰好是半个时辰之前。”

他们之所以赶到昌乐坊,是有人来镇厄司报官,声称在芙蓉园见到了新的志怪故事。

想必在那时,凶手已经对死者下手了。

“伤口出血极多,喷射状。”

阎清欢垂首,借着烛火,端详尸体上的数道血痕:“血口边缘收缩,是生前形成的伤势——此人活着的时候,就被一刀刀割破血肉了。”

临死之前,这人受过难以想象的折磨。

前胸、脊背、手臂、大腿,每一处肌体皆被锐物切割,宛如凌迟。

阎清欢学医多年,对尸身枯骨屡见不鲜。无论瞧上去有多瘆人,不过一滩血肉罢了,不像活人和厉鬼,能眨眼间要他小命。

“脖子上有条勒痕,色泽深红,乃死前所致。至于手脚和小腹的撕扯伤……”

阎清欢道:“应该是他死后,被妖鬼分食形成的。”

“什么仇什么怨啊。”

一名镇厄司同僚双手环抱,轻嘶一声:“生前千刀万剐,死后还要被妖邪啃食。”

“昨日永庆坊中,尸体同样凄惨。”

江白砚道:“凶手将死者折磨至遍体鳞伤,并剥下他的皮。”

虐待死者,说明积怨已深。

“啊——”

施黛恍然:“昨天被傀儡师张贴的志怪故事名为《画皮》,死者被剥下了皮肉。今日的故事是《缢鬼》……死者脖子上,恰好有条勒痕。”

原来这些故事不仅昭示着被傀儡术操纵的妖鬼,还明示了被害人的死法。

“这还真是,”阎清欢眼角一抽,“嚣张。”

放眼整个大昭,行事如此猖狂的凶手能有几个?那些志怪故事大大咧咧往城墙上一贴,几乎摆明是在同镇厄司挑衅:

有本事来抓我啊。

“今晚被这样一闹,明天恐怕整个长安城都能知道,有人在依照鬼故事杀人了。”

镇厄司同僚长叹一声:“我们把昌乐坊里里外外搜寻过一遍,傀儡师压根没留线索——妖魔鬼怪蜂拥而至,将那家伙的气息全盖住了。”

这要怎么查?

施黛想了想:“今天贴在芙蓉园的纸,你们撕下带来了吗?”

他们听人报案,火急火燎来了昌乐坊,没来得及去看看芙蓉园里的志怪故事。

同僚听罢点点头,朝窗外低呼几句,没过多久,有人送来一张薄纸。

纸张纤薄,有些粗糙,并非纯粹的白,而是泛着浅黄。

纸上的字迹苍劲有力、铁画银钩,内容与报案人所言大差不差,是冤魂索命的传统剧情。

江白砚伸手,轻捻纸页:“纤草纸。”

不爱念书的施云声听得云里雾里,用惯了名贵宣纸的阎清欢一脸茫然。

“纤草纸以皮料与草茎制成,色黄微韧,薄如蝉翼,极为罕见。”

江白砚低声:“纤草纸产于长安周边,因造价高、书写困难,很少有人再造。”

总而言之,就是成本高,品质差,已经退出市场。

施黛立马明白他的言外之意:

“傀儡师如果单纯只写故事,用街边随处可见的麻纸就好。特意选用市面难寻的纤草纸……是不是说明,这种纸有特殊意义?”

江白砚安静看她一眼,轻轻点头:“明日,我去查造纸地。”

在房中继续待了会儿,好不容易能离开,施黛走出院落,长长出了口气。

夜里微风醺然,一轮明月当空。

因有镇厄司出面,不久前游荡于此的妖魔邪祟尽数消散,长街总算恢复往日静谧。

“你就是施黛?”

身后响起清亮女声,施黛循声望去,是个着火红石榴裙的年轻姑娘。

这姑娘浓眉大眼,眉宇肆意张扬,双手环抱将她细细打量:“我名柳如棠,隶属卯司,是沈流霜的朋友。”

一晃眼,施黛看见盘旋于她脖颈上的一条白蛇。

“是我。”

施黛含笑点头,好奇道:“这位是,柳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