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第2/3页)

阎清欢老实回答:“他身上有伤,跑不了。”

听见卫霄的名字,虞知画终于抬头。

寻常犯人被抓获,要么痛哭流涕忏悔罪业,要么咬牙切齿破口大骂,她眼底却无悲无喜,看不出情绪起伏。

施黛觉得,那是一双异常疲惫的眼睛,像燃烧殆尽的火。

“大人。”虞知画道,“我能见见他吗?”

证据确凿,她和卫霄无路可逃。

想起她破碎的内丹,沈流霜对镇厄司同僚说:“横竖都在卫府,让她去看一看吧。”

*

随众人推开卫霄房门,施黛嗅见苦涩的药味。

室内墨香淡淡,香炉白烟缭绕,本是清幽雅静的环境,此刻一派肃杀。

两名青年立在床边,一人执鸳鸯刀,一人拿着施黛从没见过的铜铃铛,见他们进来,挑眉道:“制住了。卫霄受伤太重,不宜直接带进镇厄司。”

但凡把他从床上带离,伤口崩裂,卫霄都得流掉大半身的血。

手握鸳鸯刀的年轻人打个哈欠:“这人坦白了罪行。在他床下的夹缝里,我们找到几本邪术相关的典籍。”

施黛望向那张雕花木床。

这是她第二次见到卫霄,比起昨日,他的脸色更差了些。

自知身份暴露,卫霄干脆束手就擒,双眼无神盯着床顶,直到余光瞥见虞知画,才侧过脑袋。

出于第六感,施黛觉得,他说不出妥帖的话语。

果不其然,与未婚妻四目相对,卫霄只是沉了声音:“你说过,他们不会发现的。”

像责问,又像委屈。

虞知画没回答,安静注视他。

房中一时静下,阎清欢挠挠脑袋,很茫然。

他没进本命画,对虞知画的记忆一无所知,印象里,这对未婚夫妻十分恩爱。

现在的气氛……是怎么回事?

施黛站在一旁,抱紧怀里的手炉。

从刚才的幻境里,其实可以很明显地看出,卫霄对虞知画没什么深情厚谊。

喜欢大概是喜欢的,面对善解人意、知书达礼的美人,任谁都会心生好感,但这份好感太浅,能被轻易取而代之。

卫霄在意的,是他自己。

口口声声说“与知画长相厮守”,在对未来的憧憬里,更多却是他的剑术。

他之所以修炼邪法,归根结底,是为了前程。

虞知画透过秦箫的滤镜看他,反复用转世的借口自我安慰,自欺欺人罢了。

被虞知画沉凝的视线长久凝视,卫霄不自在地别过头去。

惹人心慌的静默里,他冷笑一声:“用这种眼神看我做什么?”

他杀人的罪行板上钉钉,难逃一死。

许是出于这个原因,平素伪装出的情绪一并退去,他可以肆无忌惮发泄情绪,破罐子破摔。

卫霄道:“又觉得我不如秦箫?”

没想到会从他嘴里听见这种话,虞知画一顿。

“早就想说了。”

床上的青年冷眼斜来,语带嘲讽:“你为什么老是拿我跟他作比较?卫霄和秦箫,两个名字有半点重合吗?”

这是施黛第一次在画中仙脸上,窥见无措的情绪。

理清他话里的意思,虞知画颤声:“什么?”

“你老和我说前世。”

卫霄笑了声:“什么游历江南,什么心怀大义,什么夜里吹箫……我根本不想听。四十多年前的事,和我卫霄有什么关系?”

无人应答。

卧房里落针可闻。

“转世再续前缘?别开玩笑了。”

卫霄说:“我不记得什么前世,不认识秦箫是谁,江南没去过,箫也不会吹——你每次和我在一起,到底是看我,还是透过我看他?”

短短几句话,字字烙在心口上,灼热生痛。

一瞬间,虞知画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我知道,你觉得我修邪术,比不上秦箫。”

卫霄嗤道:“你从来不说,眼睛里,意思明白得很。”

虞知画:“不是……”

她想反驳,话到嘴边,狼狈得说不出口。

她只是不愿让卫霄误入歧途。

可她无法否认,每每见到卫霄,总情不自禁用他和秦箫作比较。

“‘阿霄’,‘阿箫’,叫得很勤,哪知道你在叫谁?”

卫霄语调更冷:“还有卫灵。你唤她‘小妹’,也是为了找回当年的感觉吧?你觉得这样公平吗?”

他因重伤喉音沙哑,噙出讥诮的冷笑,仿佛要趁此机会,把累积多时的不忿一并说出。

虞知画到底记挂着谁,答案再明显不过。

哪怕在画境里,阎清欢扮演卫霄,拿到的台词是“别怕”“雕虫小技”和“我保护你”。

无一例外,全是四十年前身处鬼打墙时,秦箫安慰她所说的话语。

何其讽刺。

被镇厄司抓捕,卫霄和虞知画都明白,这是彼此的最后一面。

与虞知画相处的日子里,他顺理成章对她心生好感,听虞知画声称两人前世有缘,的确有过短暂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