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第3/6页)

她有基本的鉴赏能力,看得出作画之人技艺不凡,落笔行云流水,栩栩如生。

这种灯价值不菲,并非寻常人家负担得起的。

施黛尚在纳闷,听一个抱着灯的孩子扬声道:“阎哥哥,我们回来了。”

紧随其后,是似曾相识的清越嗓音:“跑回来的?快把汗擦擦,当心着凉。”

施黛:咦?

这声音——

她心有所感,望向声音来源的方向,不出所料,对上一双再熟悉不过的眼睛。

阎清欢也是一喜:“施小姐、江兄!”

见到镇厄司众人时,施黛特意问过,为什么阎清欢不在其中。

得到的答案是,他与别人有约。

以阎清欢的身份,施黛原以为他和富家子弟们去了纸醉金迷的东市,没成想,居然在这里遇上。

阎清欢身着白衣,坐在一户人家的院子里,身前是张摆有笔墨纸砚的木桌。

他手持毛笔,看姿势,正在绘图。

施黛恍然:“这些孩子手里的灯,是你画的?”

阎清欢点头,起身相迎:“你们怎么到这儿来了?”

他身边坐着个健硕的年轻汉子,双手攥紧竹篾,在编花灯。

见此情形,汉子朗声笑道:“二位是阎公子的朋友?不嫌弃的话,进来坐坐吧?”

“阎公子的朋友?”

一个妇人从屋子里探出身:“嗳呀,好俊的公子和小姐。吃点我们自家做的米酒汤圆吧?”

小孩们抱着灯,眼巴巴看着她和江白砚。

施黛朝他们打了招呼,好奇问阎清欢:“这几位是?”

阎清欢道:“新认识的朋友。”

“阎公子心善,治好了我家孩子的恶病。”

汉子直言不讳:“若不是他,我家已把房子卖了,倾家荡产去筹药钱。”

阎清欢是摇铃医。

这类郎中不为求财,日夜走街串巷,寻访贫苦人家,每次诊治,只收取寥寥无几的钱财。

简而言之,和无偿治病没太大差别。

“二位到这儿坐。”

汉子站起身:“我去灶房,看看娘子做的饭。”

他一面说,一面快步走入屋内,出来时端着两个瓷碗:“看两位都是贵人,没什么好招待的。这是我们自家酿的米酒,还望莫要嫌弃。”

这是上元节的惯例吃法。

施黛笑盈盈道了声谢,低头瞧去,果见汤圆团团莹润,与细碎桂花屑一起,飘浮在清香四溢的米酒里。

不便推辞,施黛坐上桌边:“你来了这儿,所以没和柳如棠他们一起?”

阎清欢:“这家人听说我从江南来,在长安没有亲人,早早就邀我一同过上元节。”

他双眼微亮,晃了晃手中画笔:“你们要花灯吗?我给你们——”

等等。

阎清欢后知后觉,意识到一个严肃的问题。

上元佳节,理应与家人同过,为什么……

施小姐和江兄单独出行?

他们还穿了非常相配的红衣!

一个猜测涌上心头,阎清欢握笔的手微微颤抖。

上元是有情人相会的日子。

莫非施黛和江白砚携手同游,结果被他一声招呼,叫来了院子里头?

阎清欢,你造孽啊!这和话本子里棒打鸳鸯的家伙有什么区别!

“你的画工好厉害。”

施黛低头,看见纸上一幅落梅图:“学了很久吧?”

“嗯。”

阎清欢正神:“我爹娘都爱丹青,托他们的福,我练画已有九年。”

他是典型的江南阔少。

略懂诗词歌赋,会点琴棋书画,十指不沾阳春水,最擅风花雪月。

“这幅画,是送给最左边那孩子的。只有他没灯了。”

阎清欢说着笑笑,朝院门招手:“过来,看看哪里要改。”

孩子们见两个陌生人到访,站在门旁探头探脑,满脸新奇。

左侧的男孩闻言走上前来,拘谨挠挠头。

这孩子衣着老旧,是不甚厚实的料子,身量瘦瘦小小,不敢看施黛和江白砚的眼睛。

紧紧盯着桌上的画,男孩眼底溢出光亮:“很漂亮。”

咬了咬唇,他小声道:“可以加一只小狗吗?”

阎清欢明白他的意思,弯起眼:“你家的阿黄?”

男孩小幅度点头。

“没问题。”

阎清欢柔声道:“想让阿黄用什么样的姿势?”

这个问题他没细想,男孩一时语塞,答不上来。

施黛在一旁提醒:“打盹,玩花,还可以扑蝴蝶。”

“扑蝴蝶不错。”

阎清欢笑笑,问身边的男孩:“你喜欢哪一个?”

男孩抿唇,轻扬嘴角:“就这个。”

阎清欢撩起袖摆,手起笔落。

他形貌清远,五官柔和,平日里眉眼噙笑,是一种人畜无害的软。

此刻仍勾了唇边,目色却是专注,一派得心应手、游刃有余的倜傥。

纸落云烟,不消多时,梅树下出现一只小狗,头顶蝴蝶飞旋,惹它抬起前爪跃起扑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