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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一寻收敛了怒气,冷冷地问:“那卖不掉的书会怎样?”

“去厂里打成浆回收。”

心在深渊里又落了一层,张一寻无法生气、无法呐喊、无法毁天灭地,只能承受莫大的绝望,这一场春秋大梦最后被一桶冰冷的水浇醒,梦里所有的美好如同达摩克里斯之剑,想好要得到多少的同时,意味着已经失去了多少。

张一寻蜷缩着身子躺在床上,背对着朱夏一言不发。

朱夏疑虑,在这个情景该启用哪部分的双商安慰他?轻松一点,怕他根本不想笑,陪他一起难过,难过就没有尽头。原来只有在最深的辜负下,安慰才最徒劳。

习惯了张一寻带她逆风翻盘,这下轮到她,却不知道该如何把他从深渊里拉上来。只能用力抱着他,试图用爱去解决所有无解的疑问。

看过的动画片里,麦兜想吃鱼丸粗面,老板却告诉他没有鱼丸,没有粗面。我们有很多想要的,但现实总会在你最期待一件事时告诉你,很多事即便努力了也没用,希望越多失望越大。

电影院里,李亭玉饰演的女孩抱着男主角,眼泪如注,正向他哀求着什么。全片放映结束,很多参加首映见面会的观众已经哭红了眼,场灯亮起,李亭玉跟随主创人员上台。主持人介绍她的时候,掌声和欢呼声不断,正如制片人跟她说的,虽然她的角色戏份不多,但一定是最讨喜的那个。

观众提问环节。

李亭玉站在一边,安静地听主演们分享现场拍摄的趣事。

主持人在举手的观众里,选了一位后排的观众。

“我想问一下李亭玉,现实中的你跟电影里的角色一样吗?”

台上的李亭玉被影院的射灯照着,看不清那位观众的脸,但她对这个声音非常敏感。

邱白露举着话筒站在观众席里。

李亭玉尽量不露怯,笑着回答:“我对自己没什么要求,生活中其实挺无所谓的,但对爱的人会比戏里更在意吧。”

“言下之意,是你已经有爱的人了?”

观众笑起来,有人还在吹口哨。

台下的摄影记者像被按下开关,整齐一致地把摄影机对着她。

她双手攥紧话筒,沉吟半晌,回答:“没有。”

话筒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长鸣。

“看来话筒不买账啊。”邱白露紧逼着,本还想乘胜追击,旁边的工作人员眼疾手快地抢走了话筒。

首映礼结束,李亭玉跟经纪人来到停车场,正准备上车,旁边的保时捷按了喇叭。驾驶座车窗摇下来,邱白露伸着做完美甲的手,给她打了个bling bling(闪亮)的招呼。

李亭玉坐在副驾上,车厢里的香水味浓烈得刺鼻。

“你刚刚的精彩发言,我已经第一时间录好,发给他了。”邱白露说。

李亭玉捏着指节,吐出两个字:“贱人。”

“果然够单纯,这么一下就撂狠话了,显得我们不撕会儿头发都说不过去,好没意思。”

“你们……”李亭玉停住,组织着措辞,“到哪个程度了?”

“谈婚论嫁吧,”邱白露脱口而出,见李亭玉脸色陡变,笑道,“放心,我只是单方面喜欢他。”

“……你凭什么爱他。”

“我也拦不住自己啊,有什么办法。”

李亭玉看着窗外摇摇头,道:“死心吧,他只爱我一个人。”

“成啊,不过我也劝你一句,新时代的女性不要指着男人当救命稻草。他今天可以只爱你一个,明天也可以只爱别人。结了婚的都可以撬,更何况你们还没结婚,大家公平竞争,谁也不碍着谁。”

“你可真贱啊。”

邱白露睥睨她一眼,浅笑道:“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的人,分为高尚的winner、贱的winner,和高尚的loser、贱的loser。等着吧,我会赢了你的,然后也让你看清楚,你输得有多么高尚。”

李亭玉突然哭了,让她停车,说罢直接上手抢邱白露的方向盘,吓得她猛然踩下刹车,险些被后面的车追尾。

“疯了吧你!你们女演员都这么戏剧性的吗?!”

“我是不会输的!”李亭玉关上车门前,扯着嗓子大喊一声,捂住嘴跑走。

邱白露在车里忍不住发笑。这些年,她践行着自己的准则,宁愿做一个完完整整的混蛋,也不愿做一个支离破碎的好人。在今晚夜谈之前,她做过万全的准备,预想过李亭玉是哪种人,万万没想到是这一种,感觉像是敲诈勒索了“静香”,跟“袁湘琴”比拼智商,要“杉菜”教人穿搭和美妆。敌人不在一个档次,这场仗一定赢得毫不费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