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第2/6页)

“我什么都准许您说,”伯爵一边说,一边心不在焉地继续用他的金鼻烟壶敲着大理石桌,“什么都准许您说,而且我还会领您的情。”

“除了勋章以外,请您发给我世袭贵族的证书,那我就心满意足,别无所求了。我要求亲王封我做贵族的时候,他回答我:‘像你这样的一个无赖,当贵族!那到第二天我就得关门大吉了;在帕尔马还会有谁愿意当贵族。’言归正传,还是谈米兰地区那件事吧,不到三天以前,亲王对我说过:‘只有那个坏蛋能够把我们那些秘密计划接着搞下去。如果我把他赶走,或是他跟着公爵夫人走了,那就等于我放弃了希望,再也别想有朝一日会成为整个意大利崇拜的自由党领袖了。’”

伯爵听到这里,舒了一口气。“法布利斯死不了啦!”他心里说。

拉西这一辈子还从来没有能够和首相亲密地交谈过。他已经得意忘形,他看到自己不久就能够丢掉拉西这个姓,这个姓在当地已经成为一切卑鄙下贱的东西的同义语。老百姓把疯狗叫作“拉西”。不久以前,有几个兵士跟他们的一个同伴决斗,就是因为他喊他们“拉西”。最后还有,这个倒霉的姓没有一个星期不在一首可恶的十四行诗里出现。他的儿子十六岁,是个天真的年轻学生,常常由于这个姓的缘故,被人从咖啡馆里赶出来。

这些都是他的地位带来的乐趣。他正因为痛心地想起了这一切,才干出一件不谨慎的事。

“我有一块土地,”他把椅子移近首相的扶手椅,说,“叫里瓦,我想做里瓦男爵。”

“那有什么不可以?”首相说。拉西得意忘形了。

“好!伯爵先生,请恕我放肆,我要大胆地猜一猜您希望得到什么,您是想娶伊索塔公主,这倒是个极大的雄心。成了皇亲国戚,就不用怕失宠了,您把咱们那个人给套住了。不瞒您说,他很怕您和伊索塔公主结婚。但是,如果您把事情托付给一个精明强干的人,而且好好酬劳他,您就不会没有成功的希望。”

“我,亲爱的男爵,我认为没有成功的希望。咱们有言在先,一切您可能用我的名义说的话,我都不承认。不过,到了那一天,这桩显赫的婚事终于如愿以偿,而且给我在这个国家里带来了一个那么高的地位,我会从我的钱里拿出三十万法郎来给您,或者建议亲王赐给您什么恩典,只要您自己认为比这笔钱更能使您满意。”

读者也许会觉得这次谈话太长,可是我们已经替读者省去了一半还要多呢。谈话还继续了两个小时。拉西欣喜若狂地从伯爵家里出来。伯爵呢,感到搭救法布利斯大有希望,辞职的决心也比任何时候都坚定。为了恢复他的信誉,他认为,有必要让拉西和康梯将军这种人去掌握政权。他想到他刚刚发现自己有了可能向亲王报复的办法,不禁感到兴高采烈。“他可以撵走公爵夫人,”他叫起来,“可是,哼!他也得放弃做伦巴第的立宪君主的希望。”(这个幻想是荒唐可笑的。亲王非常聪明,可是由于朝思暮想,已经为这个幻想发疯了。)

伯爵高兴得忘掉了一切,匆忙赶往公爵夫人家,想向她报告和总检察长的谈话经过。他发现不让他进去,看门的几乎不敢告诉他,这是女主人亲口吩咐的。伯爵悲伤地回到首相府,一碰到这个不幸,他和亲王的亲信谈话以后的一团高兴都化为乌有。伯爵再没有心思做任何事情,闷闷不乐地在他的画廊里踱来踱去,过了一刻钟,他收到了一封信:

既然我们现在真的只是朋友了,亲爱的好朋友,您就应该每星期仅仅来看我三次。半个月以后,我们再把这种我仍然是那么喜爱的拜访减少到每月两次。倘若您愿意使我高兴,就把我们的这次决裂公开吧。倘若您愿意我几乎像以前那样爱您,您就去另外挑选一个爱人。至于我呢,我有我的消遣作乐的宏大计划;我打算常常到社交场合去,或许还要找个聪明人来使我忘掉不幸。毫无疑问,我心里的最主要的位置将永远为作为一个朋友的您而保留。但是我不愿意再让人家说,我的举动是受着您的才智指导。我尤其希望让人家知道,我已经完全没有力量影响您的决定。总之一句话,亲爱的伯爵,请相信,您将永远是我最亲爱的朋友,但是永远不可能再是别的。我求您别存重修旧好的念头,一切都完了。请永远信任我的友谊。

最后的这个打击太重,使伯爵丧失了勇气。他写了一封措辞得体的信给亲王,要求辞去一切职务。他把这封信送给公爵夫人,请她转到宫里去。隔了一会儿,他接到了他的辞职信,已经被撕成四片。在其中一片的空白地方,公爵夫人居然还写上:“不行,绝对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