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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没错。”

“朱莉和许多突出的病例一样,有可能变成怪物,被当成精神病畸形人展出。这正是我现在要防止出现的情况。”

我开始产生相反的想法——她毕竟已经对我提出警告,说我的轻信将再次受到考验。我不能相信我刚离开的那位姑娘有某种严重的精神缺陷。她爱撒谎,这没错,但绝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精神病患者。

“我可以问一问你为什么对她如此感兴趣吗?”

“原因再简单不过了,但绝不是医学上的。她的父母是我很老的朋友。她不仅是我的病人,尼古拉斯,而且是我的教女。”

“我原来以为你早已和英国失去了一切联系。”

“她们不住在英国,住在瑞士,现在她每年的多数时间都是在那里度过的,在一家私人诊所里。我不可能把自己的全部生命都献给她。”

我几乎可以感觉到,他很希望我能相信他的话。我低下头,然后抬起头来,对他淡然一笑。“要不是你告诉我这个情况,我已经想要对你表示祝贺,祝贺你能雇到这样一位演技娴熟的年轻女演员了。”

他盯着我,目光之严厉出乎我的预料,而且很警觉。

“她自己在任何场合都没有对你提及这一情况吗?”

“当然没有。”

但是他不相信我的话。当然我自己也马上意识到,他不必相信我的话。他的头低了一下,接着便站起来,走向柱廊边缘,向外眺望。后来他也对我微笑,大概算是一种让步吧。

“我看得出已经发生了比我超前的情况。她已经在你面前扮演了一个新角色,对吗?”

“这件事她的确没有告诉过我。”

他继续仔细地审视着我,我则满不在乎地盯着他。他双手在胸前对击,似乎是在责备自己愚蠢。他回到自己的椅子旁,又坐了下来。

“从某种意义上说,你是对的,尼古拉斯。但你说我是雇用了她,绝对没有这回事。不过她的确是一个演技娴熟的年轻女演员。我要提醒你,在犯罪史上,一些最聪明的狂妄骗子也是精神分裂症患者。”他双手抱肘伏在桌上,“你不要把她逼急了。如果你硬逼她,她就会不断地撒谎,直到你被这些谎言搞得晕头转向。你是正常人,这种情况你是可以忍受的,但对她来说则可能导致严重复发,多年的工夫就全报废了。”

“你为什么不早点提醒我呢?”

他继续盯了我一眼,然后低下了头。

“是的,你说得对。我是应该早点提醒你。现在我开始明白自己严重失算了。”

“为什么?”

“过分坚持实话实说会把这里的一点小小乐趣破坏掉,但是我向你保证,从临床意义上说是大有裨益的。”他犹豫了一下,接着说,“我们一些人早就认为,我们对妄想型精神异常患者的治疗方法难以自圆其说。我们让病人不断接受讯问、监督、监视,不一而足。当然有人会说这是为了病人好,但实际上是为我们自己好,为社会好。其实,往往是因为我们反复施用单调而缺乏想象力的疗法,给病人的迫害妄想提供了貌似真实的材料。我想在这里创造一种气氛,让朱莉相信自己对周围环境有一定的驾驭能力。也可以说,是让她感受一下自己不是在受迫害……不是永远知道得最少的人。我们全都在努力给她造成这样一种印象。我有时还允许她认为我对情况不很了解,正被她牵着鼻子走。”

他用讲话的声调给我以暗示:我自己没能猜出来,显得相当迟钝。我的感觉和在布拉尼跟他对话时差不多,不很明白他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一次不知该认为“莉莉”真是个精神分裂症患者,还是该把她的“精神分裂”只看成是假面剧中的一个新躲藏处。

“对不起。”他举起一只手,态度很亲切,但是我不应该原谅自己。“这就是你不让她走出布拉尼的原因吗?”

“当然。”

“难道在有监督的情况下……”我望着手中香烟的末端,“……也不可以出去吗?”

“从法律上说,她是应该立刻被送往精神病院的。我个人所承担的责任是保证永远不让她进精神病院。”

“但是你让她到处乱走。她很容易逃走的。”

他抬起头表示坚决反驳。“绝不可能。她的护士寸步不离。”

“她的护士!”

“他非常谨慎。如果他一直跟随在她身边,尤其是在这里,她会感到紧张。因此他保持藏而不露。总有一天你会见到他的。”

此时的康奇斯似乎是戴上了黑背豺的假面具。他的话无法令人相信。但是令人惊奇的是,我怀疑康奇斯知道他自己的话并不能令人信服。我已经多年没有下过棋了,但是我还记得,你越是占上风,你就越会故作牺牲之态。他不是在考验我的相信能力,而是在考验我的不相信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