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我,谢库瑞(第5/6页)

“你不是发过誓不离开我们的吗?”谢夫盖说,哭了起来。

我现在满脑子担心黑。因为忙着应付哈桑,所以他没能把大门关上。我亲了亲谢夫盖的两颊,把他搂得更紧,嗅闻他脖子里的香气,安慰他一番之后,最后把他交回给哈莉叶。我悄声说:“哈莉叶,你们两个上楼去。”

他们上了楼。我回到了庭院门口,隔了几步距离站在大门后。我以为哈桑看不见我。他会不会换了位置,从刚刚对街的黑暗空地,移到了街道两旁的树后面?然而,他确实看得见我,甚至直接对着我说话。与某个我看不见脸的人在黑暗中交谈,已经够叫人神经紧绷了,更为可气的是,当哈桑控诉我、指责我们时,我的内心深处却承认他的话句句属实,就像父亲总让我感觉到的那样,发现自己总是不对,总是有错。此刻,不仅如此,我悲伤至极地发现自己其实爱着这个不停地指控我的男人。我的安拉,求您帮帮我。爱情并不只是为了白白地受折磨,而是为了能借此更接近您,不是吗?

哈桑指控我与黑联手杀害了我的父亲,他说他听见了谢夫盖刚才的话,并说如今一切都已真相大白,我们犯下的是不可原谅的罪孽,必须承受地狱般的酷刑折磨。他还说等天一亮他就要去找法官说明一切。如果我是无辜的,如果我的手没有沾染我父亲的鲜血,他发誓他会带我和孩子们回到他家,他会担任父亲的角色直到他哥哥回来。然而,如果我确实有罪,像我这种女人,当自己丈夫在战争中流血的时候却残忍地抛弃他,这样的女人应该受到各种惩罚。我们耐心地听他说着这些,接着树林间突然一阵沉默。

“现在,如果你自愿回到真正的丈夫家中,”哈桑换了一种完全不同的语调说,“如果你带着孩子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家里来,我将会忘掉那场假婚礼把戏,忘掉今晚在这儿所知道的一切,忘掉你们所犯下的罪行,我会忘掉所有的一切,我也会原谅所有的这一切。而且,谢库瑞,我们将一起,年复一年,耐心地等待我哥哥回来。”

他喝醉了吗?他的话这么幼稚,而且就当着我丈夫的面跟我提这些,我真怕这会要了他的命。

“你听懂了吗?”他从树丛里往外喊。

黑暗中我无法确切判断他究竟身在何方。亲爱的真主,求您帮助我们,帮助您有罪的仆人。

“因为你没有办法与杀害你父亲的男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谢库瑞。这点我知道。”

刹那间我想,他很可能就是谋杀我父亲的人,也许现在是来嘲笑我们的。这个哈桑其实是魔鬼的化身。然而,也许是我想错了。

“听我说,哈桑先生,”黑冲着黑暗中发话,“我的岳父被谋杀了,这是事实。一个卑劣的禽兽杀了他。”

“他在婚礼前就已经遇害了,是不是这样?”哈桑说,“你们两个杀了他,因为他反对这场诈骗婚姻、这个违法的离婚、这些伪证人,以及你们所有的骗局。如果他认为黑是合适的人选,早在好几年前就把女儿嫁给他了。”

与我的先夫及我们居住在一起这么多年,哈桑对我们的过去了如指掌。再加上一股苦恋的热情,使得他清楚地记得我与丈夫在家中最琐碎的谈话,这些内容,我要不是当时说了就忘了,就是现在想要忘掉。这些年来,我们共享了太多回忆——他、他哥哥和我。我担心如果哈桑开始细数从前,我会发现黑变得很陌生、离我很遥远。

“我们怀疑杀了他的人是你。”黑说。

“刚好相反,是你们杀了他,为了要结婚。这太明显了。至于我,我没有任何理由杀他。”

“你为了不让我们结婚,所以杀了他。”黑说,“当你得知他同意了谢库瑞离婚及我们的婚姻,你气疯了。除此之外,你早就对姨父大人满心怨恨,因为他鼓励谢库瑞回家和他住。你想要报仇。只要他还活着,你知道自己永远得不到谢库瑞。”

“别再啰唆了,”哈桑坚决地说,“我不会听这些胡言乱语。这里冷得要死。我刚刚在这边冻了老半天丢石头叫你们,你们就一点也没听见。”

“黑在专心研究我父亲的绘画。”我说。

我这么说是不是错了?

哈桑改用一种我对黑说话时偶尔会用的虚假语气说:“谢库瑞女士,你身为我哥哥的妻子,最妥当的做法便是带着孩子,回到这位土耳其骑兵英雄的家里。根据《古兰经》,你仍然是他的妻子。[1]”

“不。”我说,仿佛朝着黑夜深处低语,“不,哈桑。不。”

“那么,出于我对兄长的责任和忠诚,明天一大早我就必须到法官面前报告我在这里所听见的一切。不然,他们会找我算账的。”

“他们本来就会找你算账,”黑说,“当你去找法官的时候,我也会揭露是你杀害了苏丹陛下的宠爱仆人姨父大人。就今天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