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思想的星火(第2/3页)

他长期以来建立的世界观轰然倒塌,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和苏泽说的那样,有格物和致知两条成圣之路?

难道朱熹和王阳明真的都错了吗?

苏泽安静的等待时间来验证他的计算,他看着李贽要爆脑的样子,不由的暗暗露出笑容。

上一次和汪道昆交流之后,苏泽从《金瓶梅》中找到了“一道德”的野心,就一直在思考思想启蒙的问题。

从格物致知入手,将自然科学和人文科学分开,这是苏泽“一道德”的第一步。

从启蒙运动以来,西方科学的迅猛发展,其实就来源于“文理分班”,而标志性的就是《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这本书。

这本书对于自然科学界的影响,绝对不是简单的几个公式,牛顿之所以能成为近代最伟大的物理学家和数学家,是因为物理学家和数学家这个职业就是从他开始的。

如果用中华文明的说法,牛顿就是数圣和物圣。

在牛顿之前,自然科学和哲学是一体的,亚里士多德等古希腊的哲学家,同时也是科学家,他们研究现象,并且提出种种假说来解释这些现象,这时候自然科学还是一种思辨游戏,甚至可以是政治工具。

比如东西方都有的占星术,天体运行被认为是一种征兆,赋予了神秘学的含义。

从牛顿开始,机械唯物论正式成为自然科学的指导原理,和形而上学的哲学理论彻底分开。

机械唯物论只研究现象,从现象入手总结数学规律,从定量的方式研究自然现象,从牛顿开始西方科学界开始一轮持续几百年的迅猛发展。

科学家不需要和哲学家一样,思考难以观测和定量研究的意志、心理,而只需要对着实验结果进行归纳总结,对实验数据进行计算推导。

在机械唯物论发展到最巅峰的时期,科学家预言只要拥有无穷的算力,宇宙中就会出现一只拉普拉斯妖,祂能如同神灵一样知晓任何事情。

而“文理分科”的目的,是将中华文明千百年来杂糅在一起的“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分开,这等于是给“自然科学”松绑,让它没有任何负担的发展。

而和“自然科学”分开之后,“社会科学”也可以更专注于自身,而不是硬扯上自然科学现象来思考有什么含义。

中华文明永远不缺乏天才,将“格物致知”一分为二,就等于将儒生这个群体分成两条路。

而苏泽另外一个目的,就是将格物致知这两条路分出来,那么在明代被贬斥的数学等一系列的“杂学”,同样可以上升到儒学的高度,通过这种方式来拔高这些“杂学”的地位。

其实在这个时代,和李贽这样不追求出仕的读书人已经出现,这些人或者沉迷于诗词书画等文化活动,专心著书治学,还有宋应星这样记载各种科学技术的杂学家,也有李时珍这样编纂医书的医学家。

如果真的能将“格物致知”分开,就等于将这些原本被主流所轻视的学问,拉到和儒学同样的地位。

再往大了说,自然科学是一门“求新”的学问。

进行任何科学研究,只需要阅读这个研究的最前沿的论文,准备好研究需要的实验工具和数学工具,就可以立刻着手研究了,而不需要从经义中寻找论据,也不需要研究复杂的哲学问题。

这种“求新”的思维方式,也是推动启蒙思想发展到文艺复兴,再发展到了西方几百年各方面全面发展的推动力之一。

“求新而不法古”,这是苏泽准备日后提出的口号,当然现在他的影响力还很弱小,这样的口号要等到苏泽拥有一定话语权的时候再提出来。

想通了这些,一个时辰已经到了,方爱竹拿着盘尺,再次测量了树影的长度,然后返回物屋子向苏泽和李贽说出了测量的结果。

看着和苏泽几乎完全一致的数据,李贽是彻底相信了苏泽的说法。

“汝霖大才!”

李贽心悦诚服的说道:“我是相信了,格物致知确实是两条成圣之路!”

李贽继续说道:“汝霖,我可以向你学习格物的学问吗?”

苏泽愣了一下,没想到自己的一番话,竟然让李贽这个明末著名思想家,分科分到了理科?

苏泽原本还想要让拉拢李贽,让他帮着自己完善“一道德”的理论呢,怎么把他推到了自然科学那边去了?

任何一门学问的发展,都不是一个人可以完成的。

王阳明的心学能成为显学,靠的不仅仅是他一个人,也有他徒子徒孙的不断完善和推广。

苏泽给李贽讲这些,就是因为李贽是“自己人”,可以拉拢他加入到自己的“一道德”体系建设中。

却没想到被一个测算日影,推到了天文学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