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六十五癫(第2/5页)

耳畔似乎响起风声,响起幡声,响起什么清凌凌作响的声音。

风月缠扰读书舍,相思树上合欢枝……

满身的热意轻易的褪了下去,但却在心里留下了怎么也消不去的痕迹。

夜深人静,莲池岸边,隐蔽之处,乔迟将她带上岸。

“回到你的房间,将湿衣服换下,多喝点凉水,把今晚熬过去。”

他一板一眼的嘱咐着,安慰着:“这件事是个意外,别担心,谁也不会知道。”

“谁也不会知道,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应念安看着眼前人,怔怔道:“你该娶我。”

“我娶不了你。”乔迟说。

“为什么?”她追问。

“没有为什么,娶不了就是娶不了。”撂下这句话,他起身就走,半点情面都不留。

“我可以等!”她对着他的背影,难过道:“我可以等你,乔迟。”

然而这一等,就等了九年,乔迟不娶,她也未嫁。

等着等着,应念安渐渐明白了,乔迟是个不会回头的人……

他是一柄锋利无比的长剑,是一本包罗万象的奇书,可以用他,却不能爱他,因为他还是一块怎么也捂不暖的石头,天生就冷心薄情,不会回头,不会为任何人停留。

三年前,大蕃王求娶大奉嫡亲公主,她成了唯一适龄的人选,就此远嫁番邦。

无数次午夜梦回,她沐着异乡的明月,寤寐思服,辗转难眠。

为什么乔迟的心那么硬?为什么他就不愿意松口?为什么他不愿意娶她呢?

明明当年,他的眼中也有过情愫闪过,哪怕只是一时一刻的心动,都不足以让他松口吗?

世人盛赞,她应念安贵为长公主,是帝国长女,是大奉明珠,其实她前半生颠沛流离,后半生远嫁异邦,知节守礼、如履薄冰一辈子,并没有真正的得到过什么……

她唯一等待的人,从来没有回头。

一眨眼,已经是十二年过去,她成了一个两度丧夫、容颜老去的寡妇,而他依旧如日中天。她本可以嫁与他为妻,他本可以成为她的丈夫。可惜一切可能,全都掩盖在了曾经。

暖阁温香,铜镜昏黄,眼前的铜镜映出的这张苍白的脸,终究已经不再是锦瑟年华的少女模样。

她与他,兰因絮果,满地残芳。

“公主,陛下请您赴麟德殿用饭。”有宫人前来传话。

柳嬷嬷已经为她梳好了发髻,她换了身素色衣裙,披上斗篷,在宫人引路之下,大雪之中,缓缓走向麟德殿。

此时的淮阴侯府库房,乔知予弯身从积灰的角落端出来一个小小的紫檀木匣。打开木匣以后,从里面拾起一根金簪,摩挲把玩了一下。

过几日的接风宴,她既然准备去,那自然不能两手空空。

送什么呢?金簪吗?

望着手中这支被陈置许久,依旧金光熠熠的华美簪子,乔知予有些出神。

对于长平,她一直很在意。这种在意或许并不是爱情,而是十分复杂的感情,这里面有三分年少情谊,三分对乔容的爱护,三分对杜依棠的同情,还有一分对妙娘的珍惜。

长平和所有人都不一样,她不像乔容,就在她的身边;也不像妙娘,远离权力纷争;更不像杜依棠,是个随心所欲的坏女人。

她像一片轻飘的羽毛,在空中逐渐下坠,乔知予知道,只要自己开口娶了她,她就可以不用远嫁番邦,不用去受异乡受磋磨。

她也很想托住她,像很久以前那样托住她,但因为顾及任务,她没办法做这件事。更何况,她知道自己并不能给她最想要的举案齐眉、儿女双全的夫妻生活。

她不能娶长平,所以一直以来尽力避免撩拨她,藏起自己的在意和关怀,连小发簪都没敢送。只是阴差阳错的,长平还是喜欢上了她,还等了很多年,苦守无果,最后嫁到了番邦。前两世,长平也是因为各种原因耽误了婚龄,最终嫁到番邦,似乎远嫁异邦是她的宿命一般,难以逃脱。

“长平”,这个封号的寓意是好的,长久和平。只是这两国之间宝贵的和平,需要以嫡亲长公主的婚姻换取。

三年前,当乔知予潜入大蕃王庭杀卢琢时,曾经遇到过长平。当时长平还以为她是幻觉,隔着重重绛纱幔抱住她,求她带她回家。可偏生那时大奉还未稳固,杀一个卢琢已经是极限,将和亲公主带走无异于向大蕃宣战。身为天家公主,自然要承担责任,于是长平只能继续留在那里。

这个世界说公平也不公平,说不公平,有时倒也还算公平。从此处予,从此处取,所有的亏,都不是白吃的,所有的苦,也不会白尝。

思即至此,乔知予随手将璀璨流光的金簪丢回了匣子中。

小情小爱,一时欢愉,就如这金簪,能讨得人一时欢喜,但又有什么别的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