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碧落黄泉6(第3/3页)

比如太原府。

埋藏的这一根暗线,终于炸开了。

太原府将士一起反了,与此同时,统领河朔三镇军务事的闻瑞也一同反了朝廷,裴朔和段骁对此早有准备,前后夹击,镇压大乱。

京城内外,除了这些事,还有一件事令大家暗中讨论。

那就是张瑾。

昔日权倾朝野的张司空,如今被革去了所有的职位和爵位,成了罪人。

可他暂时没有被关入刑部大牢。

神策军将张府外围得犹如铁桶一般,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但没有皇帝诏令,贺凌霜并没有急于进去抓人。

关于此事的奏本一封接着一封,满朝文武都叫嚣着杀了他,他们不知道陛下在等什么,这样的乱臣,难道不该直接杀之吗?

但陛下一直没有表态。

张瑾昏迷了很多日。

这几日,只有张瑜和范岢在身边照顾他。

自从知道阿兄怀孕,张瑜就一直不在状态,一会落寞酸楚,一会悲愤不甘,一会痛苦纠结,五味杂陈,甚至恨不得找个角落躲起来,拿块砖拍晕自己,不知道怎么面对兄长怀了心上人的孩子这件事。

可是,可是兄长他已经和七娘决裂了啊……

七娘和兄长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难道七娘也喜欢兄长吗?可又怎么会闹得你死我活,这个孩子要怎么办……

他一会儿难过于兄长和七娘竟然有了孩子,一会儿又怀着希望想,这样的话,兄长是不是就能因为孩子暂时保住性命了……

七娘会放过兄长吗?会放过这个孩子吗?如果七娘放过了,那兄长自己呢?兄长会接受这样的现实吗?

还有……

那他呢,他怎么办……

谁来告诉他,他夹在中间,应该怎么办。

少年坐在屋顶的瓦片上,手臂环着双膝,无助地蜷缩成一团,连发冠都歪了,高束的乌发洒满了脊背。

他眼神迷茫,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他要怎么告诉兄长这件事……

兄长还没醒,他是不是该先告诉七娘,去求一求她?可是他面对七娘怎么说得出口,兄长醒来又会不会生气?

张瑜从未如此痛苦纠结过,兄长卧房的灯烛彻夜不熄,是范岢在寸步不离地守着他,以防兄长伤得太重撑不过去……

他好像随时都要失去在乎的所有人。

张瑜挖出了以前在院子里偷埋的酒,大口大口地灌进去,拼命想把自己灌醉,少年醉眼迷离,最后烂醉如泥地躺倒在了屋顶上,呆呆地望着头顶的月亮。

“七娘……”

他伸出手想触摸月亮,手在风中徒劳地抓了抓。

抓不到。

他今天才发现,七娘离他好远好远啊。

少年微微闭上眼睛,俊挺冰凉的侧颜浸在如水的月光里,掌心的酒壶从指尖滑落出去,最喜欢的桂花醑沿着瓦片骨碌碌滚落,“砰”的一声砸在地上。

四分五裂。

——

范岢不知道小郎君躲到哪里去了。

他知道这小子是一时无法接受现实,找个地方躲起来了,估计想冷静冷静。

事到如今,这一对兄弟到底该何去何从,范岢也不知道,当年司空救了他的命,留他在府上效忠,所以尽管张府外已经全是禁军,范岢也依然会坚守道义,全力救治司空。

他几日几夜不眠不休,天微亮时起身去厨房拿药,正推开卧房的门,就看到少年失魂落魄地站在门口。

眼睛发红,额发乱七八糟地耷拉着,还一身刺鼻的酒气。

像只不知道在哪钻了的脏兮兮的小狗。

“小郎君?”

范岢吃惊地看着他。

少年幽魂地般地杵在那,如梦初醒般,用鼻音应了一声,脑袋依然无精打采地耷拉着,低低问道:“我阿兄他……怎么样了……”

“大人目前情况还好。”范岢说:“余毒未清,重伤未愈,加上流产太过伤身,为了大人的身体着想,暂时……我还是用安胎药稳住这个孩子,之后的事,等郎主醒了再说。”

“嗯。”

张瑜没什么异议,他想了几天几夜也不知道怎么办,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那在下先去熬药了,小郎君进去看看大人吧。”

“嗯。”

范岢离开了,张瑜在门口失神地站了一会儿,才走了进去。

然而才走了几步,他就如被雷击般,猛地僵住。

“阿、阿兄……”

男人正虚弱坐在床上,胸前和手臂都缠着厚厚的布条,衣衫松松披着,露出大片苍白的肌肤,墨发披散,双眸幽深,那张苍白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静静看着他。

兄长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也不知道听没听到方才他和范岢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