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七章 双生菇(第7/11页)

“你们跟踪地上的水渍之时,我去翻了翻这昆仑奴的住所,瞧我发现了什么?”她举在前面的,是半张檀木制成的面具,用粗糙的手法勉强刻着眉眼。

“这下你有何话好说?檀,先,生?”

那黎伯见了面具,顿时变了脸色:“还……给……我……”他喉咙中嚯嚯作响,连谭一鹭揪着的衣襟都给扯碎了,露出的半边胸膛却并非血肉,而是同样的檀木质地。这黎伯自脖子以下,竟都是木制的!他在空中,双手十指箕张,便朝朱成碧扑了过去。

“来得好!”朱成碧冷笑,双眼间透出熔金般的通红,唇边的虎牙寸寸生长。

“不可!这是在船上!”

常青一喊,她一愣。黎伯却已经扑到了她面前,伸手将面具一夺,翻身朝窗外跃了出去。人们再追过去时,瑶光海上只剩水花四溅,很快便重新归于平静。

“朱掌柜的,可是认得这个叫做檀先生的?”

谭一鹭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们已经回到了浮鱼一楼的厅堂。二楼的暗门已经被严实地堵上了,但门内再无动静传来,也不知道那妖鱼去了何处。没了黎伯照看,火塘里的火尽都熄了,一时间寒意彻骨。谭一鹭打起精神来,去寻了些炭火,将火重新生起来。九娘刚才也上了楼,瞧见了那怪鱼,受了惊吓,在一旁哀哀哭泣,抓着柳仲仙的袖子不放。被柳公子不耐烦地训了,她的哭声才因此小了些。

朱成碧蹲在火塘旁边,伸出一双小手正在烤,闻言白了他一眼:“怎么?如今连我也疑起来?”

“不敢。只是常公子的笔,坏得也太凑巧了些。”

她鼓起了脸颊:“你不信我。我不告诉你。”

还是常青苦笑着过来解释:“那檀先生之前与我俩有过一面之缘,只知道他是名傀儡师,能驱使机关傀儡。这人一侧面上覆有檀木面具,想来该是容貌有损。除此之外,便再不知其他了。”

“也该是开诚布公的时候了。”谭一鹭点了点头,自腰间将那枚沉甸甸的羿字腰牌取了出来,放在桌面上,提高音量道,“不瞒诸位,谭某并非普通行商,乃是无夏城中的羿师。任务在身,原本不该揭穿身份,但这妖兽凶险万分,既能化为人形,也能惑人心智,唯有大家同仇敌忾,方能有一条生路。”

他见众人都点头称是,便取了一旁的背篓,从最深处掏出一个包裹来。那是一只骷髅,从头顶到脸颊,都覆盖着密密麻麻的蘑菇。

“今年入秋以来,瑶光海附近便总有人失踪,苍梧山中本来便有猛兽,就算是吃掉几人,也在情理当中。但这些失踪的人,无一例外,都变成了这副模样。这就是路过的商队宁愿绕远路,也不敢再来浮鱼的原因,也是谭某来这里的真正目的。”

他却忽然恍惚起来,忆起自己跪在纱帐之外,帐内人影模糊,垂着长发。那时他立下了怎样的誓言?他将手放在胸口说,属下定不辱使命,为王爷带回……

带回什么?

他没有来得及想清这个问题,常青已经在对面点头:“如此看来,谭兄要追捕的妖兽,跟如今闯入浮鱼的,是同一只。”

“为何?”纪海茹忽然叫起来,“浮鱼在瑶光海开了二十多年了,从未受过妖兽侵扰,如今却是为何?”

“自然是有人故意安排的。”谭一鹭斩钉截铁,甩出两封信来,“这人故意设计,将诸位聚在一起。渊玄死后,我在他的房间里发现了这封信,刚才追踪光头时,走道里掉落着另外一封,也叫我拣了起来。这两封信的字迹都是一样的,一封是邀请那神棍前来捉妖,另一封却是跟光头打了个赌,若他能在浮鱼住上一晚,便可赢五十两银子。”

谭一鹭忽然问:“柳公子,你又是为何来到此处?”

“我?”柳仲仙显然是没有料到自己会被点名,偷偷看了看纪海茹。“是阿茹写信约我来——”

“我没有!”

柳仲仙委屈地从怀里取出一张纸:“我都贴身带着,不信我念给你听:天不老,情难绝,心如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纪海茹过去一把给他夺了过来,抖着手打开:“这分明不是我的字迹!”她将信纸摊开给其他几人看了看,信纸上笔力遒劲,气势不凡,确实不像是女子所写,倒像是出自男子的手笔。

“会不会是黎……不,是那檀先生所为?他究竟意欲何为?”纪海茹攥着手绢问。

“不知。”谭一鹭在厅中踱着,“可为何是渊玄和光头?为何这檀先生没有选中其他人,偏偏选中了他们?渊玄是个神棍,从他身上携带的银票之多,可见没少干坑蒙拐骗之事,光头死前也连喊师弟,想来是害了他师弟的性命。”他忽然停住了脚步:“原来,吸引那妖兽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