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 第五章(第2/3页)

封龙微微一笑,「少情当真命大,这血莲子生于火山洞口,至刚至阳,乃稀世之宝。为兄前几日才重金购得,刚好可解贤弟今日之难。少情,现在是不是好多了?」

他的话确实不假,血莲子一下肚,涌起一阵热流,与身上沸腾的欲火连连相击,居然两下抵消,舒服许多。

白少情原先扭动不休的身子,也渐渐停了下来。

「血莲子共有两颗。一颗刚刚已经解了贤弟的毒,剩下这一颗,贤弟带在身上。」封龙握住白少情的手,将一颗血红的莲子放在他晶莹润泽的掌中,「少情,大哥我说句不好听的实话。你模样太过标致,江湖人心险恶,好男色者众多,你常年在外游学,又身无武功,难免会遇到坏人。这颗血莲子放在身边,可以防人对你下药。」

白白浪费一颗千辛万苦弄来的媚药,白少情脸上白一阵红一阵,半天才别扭道:「多谢大哥。」「大哥知道你心里的事。」封龙一拍腰间的碧绿剑,恨声道:「今日之事,大哥一定帮你报仇。你可记得他的长相?」

大事又坏,白少情心情糟糕无比,脸上神情衬起他刚刚被人下药的事来,还真是相配。

「不记得。」他怔怔垂头,「那人,蒙了脸,也没有说话。」

愁云忽至,在俊美的脸上盘旋一阵,飞舞于房檐之下,在明窗边徘徊不去。

如此人物,谁不见怜?

封龙凝视片刻,轻道:「少情,在封家稍住几天,可好?」

「不!」白少情的目光还是下垂的。「我已经习惯漂泊了,在这里,会不自在。」

「留下吧!」封龙伸手,轻轻按住他的肩膀,目光诚挚而充满善意,让人不由觉得,即使将天下最大、最重的担子交给这个人,也一点不用担心。

封龙叹气,「我知道,你累了。」

白少情的心,忽然在不为人知的地方,猛震一下。

多年的双面生涯,多年的受辱经历,多年的出生入死,多年在荒郊野外孤零零地为自己大大小小的伤口抹药。不敢相信,自己的心还会有如此震动的一天。

他霍然抬头,清澈的眼睛紧紧盯着封龙。看见的,是另一双比他更清澈的眼睛。

不但清澈,而且蕴着坚毅和沉着,体谅和阔达。

「大哥。」他忽然想掉泪。

白少情的眼泪从不轻易落下,只在最需要的时候,才会吝啬地流下一滴。他的泪从不浪费,每当滑落一滴,就势必成就一次大事,学会一门新的武功,害死一个他讨厌的人。

封龙微笑,「少情,你不累么?」他用双掌合起少情白皙的手,「留下,休息好了再上路不迟。」

微风,越窗而来。

白少情默默把这滴眼泪收了回去,虽然他眼中已经有少许湿润,湿气却没有溢出眼眶。

「谢谢大哥。」

他终于,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封家莫天涯,虽名为天涯,却只是一处风景优美的山庄。

白少情在莫天涯外伏了三天,引诱封龙不成,倒成了莫天涯的贵客。

「少情,你为何只穿黑衣?封家有自家的丝绸铺子,来,让大哥为你添上几件新衣。我觉得,白色才最配贤弟。」

「大哥不要忘记,白色是白家嫡传弟子服色。少情从出生起,便没有穿白衣的资格,也没有跨进白家练武堂的资格。」

封龙哈哈大笑,豪迈道:「你是我兄弟,难道还要受这等闲气?」他一把抓住少情的手,沉声问:「大哥只问你喜不喜欢。你要穿,立即帮你量身做来。我倒要看看谁敢说半句闲话。」有人站在身边的感觉,原来这般不同。

少情清冷的眸子微微一荡。

很快,警觉。

莫要忘了,蝙蝠永远是黑的。只能飞在黑暗中,用血色的眼睛窥探世人。

「大哥,我还是愿穿黑衣。黑色多好,不容易脏。不,应该是即使脏了,也看不出来……」

莫天涯的池旁,垂柳更胜太湖,比太湖的更绿,比太湖的更美。

白少情,就站在柳树之旁。

仍是黑衣,但衣已换成丝绸所制;仍是黑鞋,但那穿在脚上舒适无比的感觉,不愧是封家最老练的女红。

「我是太累了么?」白少情轻轻问。

旁边无人,他问的是自己。

在封家,已经过了三天。那把天下闻名的碧绿剑,一直别在封龙腰间,在白少情眼前晃来晃去。

那双天下闻名的手,总喜欢轻轻拍着自己的肩膀。封龙、封龙,他为白少情夹菜,陪白少情看戏,和白少情在月下畅谈江湖快事。种种白少情最看不起的虚情假意,由封龙做来,却事事真切,如行云流水,毫不矫情。

一天,一天,再一天。

不过三天,他仿佛已经习惯了看见封龙,听他的声音,看他在面前舞剑。这种平常人的感觉,居然泛滥到心口,几乎碰到那层早结了痂的硬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