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柳星……死了?”方雨南无意识地喃喃着,手指痉挛地捏着念珠,几乎喘不上气来。

福全抹了一把眼泪,“皇上已经追封他为虎贲将军,厚加安葬。”

“人都死了,要那些虚名有什么用?”方雨南合上眼睛,一滴清亮亮的泪珠跌碎在木鱼上。

风呼呼吹过,掀起经幡,发出萧瑟的扑啦声。

“不知道罗大哥怎样了,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他……”方雨南眉头深锁,心内的忧虑越来越重。

福全想劝解,可是他与罗文琪相处多年,对他的个性也深为了解,“罗大人虽然温和,却极有血性,属典型的外柔内刚,他又极重情义,这两年和柳星相处,兄弟情深,他这要是发起性来……”

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向方雨南看去,彼此都是满心惊惧。

方雨南再忍不住,抓住了福全,“福总管,我想去边城看罗大哥,不然,他一定会出大事的,搞不好……”

“不行,你现在身体这么弱,万一途中支持不住,我可怎么像皇上交待?”福全左右为难。

方雨南幽幽道:“我是迟早的事,谁都清楚,只是,我不能置罗大哥不理,我有种不祥的预感……阿弥陀佛……”

福全凝视着方雨南,半晌,一咬牙,“好,我来安排,不过,钟太医要跟你一起去,带足药品,否则,我可不放人。”

方雨南合十道谢,心中只在祈祷,罗大哥,千万不要孤注一掷,拿自己的性命去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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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阔的草原,宁静而安详,座座帐篷如云朵分布在绿色的草浪中,成群的牛羊悠然吃草,一派和平景象。

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寂静。

“报:天朝龙骧将军派使节前来求见伊沙可汗!”

摩云正在帐中与奇勒布议事,闻言大吃一惊,跳起身道:“快快快,叫他进来。”

那亲兵队长急赶了两天的路未曾合眼,精疲力竭,被搀架着进账,话都说不出了,只来得及递上了书信和信物,便晕了过去。

摩云忙吩咐急救,手中捏着半块乌木雕龙,感觉沉甸甸的。他深知罗文琪的个性,若非异常重大的事,绝不会轻易派人前来求助,便迅速看完了信,怔在当地。

奇勒布接过信一看,不禁骇然,“什么?罗文琪要我们陈兵器然边界,作势佯攻?”

“不错,天朝大举进攻柔然,为防柔然从各个边境调兵,加重侧翼的负担,所以请求我们向敕勒和柔然的边界集结兵力,如此一来,柔然国境不稳,当然也调不成兵了。”

“可是这样一来,我们和柔然便彻底决裂,成为生死对头了。”奇勒布忧心忡忡。

摩云冷笑道:“就算我们不出兵,杀了格木尔,断了柔然与敕勒的来往,早也成了对头了。如今天朝攻势正猛,就算罗文琪不来这封信,我也想派兵到边境观望,假如柔然被灭,我们便可乘机分一杯羹,抢占柔然的国土。”

奇勒布当然知道小舅子是为了罗文琪才这样做,可是说得也颇有道理,不禁心动,“好,敕勒受柔然的气够多了,趁此机会夺取柔然的土地,也算是为敕勒出气了。”

摩云心中忽然疑虑,天朝向来以和为贵,为何这次突然冒险出击,居然还要踏灭柔然?其中定有缘故。想了想,叫了一个精神尚好的飞羽军进来,问道:“边城最近是否出了什么事?”

那飞羽军甚为机灵,恭恭敬敬,支支吾吾,绕了几圈,却没实话说。摩云无可奈何,心下气闷,怎么阿宣带出来的兵个个都跟阿宣一样狡黠?又不好说自己和罗文琪有旧交,只得作罢。

摩云当机立断,调集二十万大军,星夜赶往边境。柔然前线正在吃紧,没想到侧面的敕勒又突然集结重兵,非但不敢调军,反而要增派人马守卫,无形中减轻了天朝正面攻击的压力。

当飞骑探马送来柳星被害的消息时,摩云这才恍然,遥想罗文琪的痛与伤,心中万分焦急,恨不能飞渡瀚海,陪伴在旁,以慰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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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边城军寨里空荡荡的,不见昔日的人欢马嘶,唯有晚风徐来,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孤寂。

高靖廷伫立在军寨中,默然无语,夕阳投映出他刚毅挺直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不远处的桑赤松一脚踢飞石子,恨恨道:“好个罗文琪,竟然喂你吃安神丸,还把我看起来,夺兵符出兵柔然,根本不顾你的生死与前程,还亏你那么心疼他,简直是恩将仇报!”

高靖廷猛抬头盯着舅舅,目光深沉如海。

桑赤松嚷道:“你瞪我有什么用?那是事实,你想帮他辩白都不成!”

“这些都是事实,而且是文琪预谋的!”高靖廷唇边浮起了苦笑,“他早已料到我不会答应,为了出兵,又不至于连累我,就故意下跪恳求,再假装不支晕倒。趁我不备打晕了我,拿走兵符,再连吕正德一起看管。这样一来,吕下德就会如实禀报皇上,是他罗文琪擅作主张,夺兵符调军,而我,便可免了过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