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 新年(第3/10页)

“在下我并没有一天到晚都在玩!学校的课,在下我都去上了,下了课也去打工啊!”

说也奇怪,世之介从小只要一发火,就会用奇怪的敬语说话。

“打一下工也叫工作?你唬我啊?”

“在下我为什么要唬大哥您呢?”

世之介越讲越语无伦次。他吼完“在下我为什么要唬大哥您”后,情绪更加激动,怒火也愈发猛烈。

“看到像你这种样子的大学生,我就一肚子气!”

“你根本是来找碴的,我才一肚子气!”

世之介还嘴声刚落,正树的手就像冷不防弹出来吓人的惊吓盒子玩具一样一拳挥过去。他已经接近烂醉,脚下一个踉跄,桌上的玻璃杯砰地掉地摔成碎片,妈妈桑应声发出沙哑的惊叫。

下一个瞬间,世之介相当走运,一出腿就踢中正树的肚子,正树惨叫一声,倒在妈妈桑的膝上。

“喂,住手!”

两人的父亲不约而同地开口呵斥。

客人的《白兰地酒杯》也唱不下去了,只剩音乐继续流转。

正树从妈妈桑的膝上爬起来叫嚣:“你把我惹毛了!”气得出拳狂殴,世之介也不甘示弱地上前狠踹了几脚,可惜他的脚没有正树的手快,正树扎扎实实地一拳正中世之介的脸颊,如果用松竹梅来区分轻重程度,这一拳应该有竹的档次。

“好痛!”

“喂,住手!住手!”

两位父亲同时站起来,试图拉开扭打成一团的两个儿子。不过,刚刚挂彩的世之介,痛感还没消失,恨得牙痒痒,见正树跌倒在地,马上扑到他的身上,用尽吃奶的力气一拳打在他鼻梁上。

“有种到外面去!现在就去!”

脸色惨白的正树大声挑衅道。世之介心里暗叫:“老子跟你走!”然而,说出口的却是:“在下跟您走!”

正树用手抓住世之介的肩口,正为自己刚刚的措辞后悔不已的世之介也抓住正树的袖子。一个搭肩、一个抓袖,看上去就像在跳土风舞一样。

“出去,出去!真是受够了!”

两位不堪其扰的父亲异口同声地说。

“所以,你就到外面去,然后和正树打了一架?”

在厨房听得目瞪口呆的母亲问道。世之介回道:“是啊,没错。”他正在被炉前替眼角的伤口换新的创可贴。

“这我听懂了。我想知道的是后天的航班不是全部客满吗?为什么后来突然订到了票,这和你们打架有什么关系?”

“我刚刚也讲过了嘛。”

世之介一脸不耐地一边回答,一边皱着眉头撕创可贴。胶布拉扯到伤口,让他忍不住哀号出声:“好痛、好痛!”

昨晚,世之介和正树两个人煞有其事地相偕到“幸”的外面。不过,一个天生不是打架的料,另一个早已喝得烂醉如泥,老实说,这两个人的单挑就算野猫经过都不会多看一眼,连看热闹的酒客都抱怨说:“看你们打架,看到都要打瞌睡了”。不过,正在你推我挤、缠斗不休的世之介和正树却很认真,不管看热闹的人如何挖苦,他们仍然互不相让,以至于打完后,两个人都觉得全身虚脱,筋疲力尽。其实,他们也只打了五分钟而已。之后便互相肩靠着肩瘫坐在路边。两个人的父亲就在店里面,照理说应该出来瞧一瞧才对,可是,“幸”的大门纹风不动,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什么时候回东京?”安静了半晌,正树突然怒吼似的问道。

“本来是后天要回去,但是订不到票!”世之介也吼回去。“你去排退票,我能把你的等座顺序提前。”正树咆哮道。

“为什么?”

“我在羽田机场上班,有熟人!”

“要是没有人退票,我还不是一样没飞机可以搭!”

“你只要排在一号或二号,一定搭得上飞机!”

不打不相识的两个人,尽管说起话来依然生硬粗暴,不过,世之介却因此订到了回东京的机票。

“这么说,你要跟正树一起回东京?”

人在厨房的母亲笑着问道。

“嗯,座位一定要分开。”

“有什么关系呢?最重要的是有座位了啊。”

世之介把揉成一团的创可贴丢向电视机旁边的垃圾桶。世之介一向屡投屡不中,没想到今天居然擦板得分!

就这样,一场打斗得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结果,让世之介和正树搭同一班飞机回到东京。他们俩名义上虽然是分开坐,不过,因为世之介拿到的是候补机位,运气差到刚好和正树隔着走道相邻而坐。正树脸颊的伤痕依然清晰可辨,世之介的右眼也还带着红肿。隔着走道并排而坐的两个人都带着伤,谁都能看出这伤是两人斗殴的结果。说到固执的程度,两个人倒是不相上下,明明彼此之间的距离只要伸个手就勾得到对方的肩膀,却偏偏谁也不肯拉下脸先开口,一直到东京,始终一个字也没有交谈过。直到飞机降落羽田机场,在出关的途中,世之介追上走在前面的正树,想跟他说一声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