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衡门之下,可以栖迟(第3/16页)

“你和航航的相识、相爱,像个谜,我静下来时,也会反反复复地推敲。但后来,我释然了。我们这个家终于不再像个政府机关,像个标本样本,航航和帆帆让我尝到了许久没有的家常快乐,就像小时候放学,在山坡上,看到家中烟囱里飘出来的炊烟,你不由得就加快了脚步。绍华,一切来之不易。”

“爸,我们是下棋还是继续聊?”卓绍华还是不太习惯父亲这样家常的谈话方式,让他耳朵烫得通红。

“下棋!”

卓绍华笑笑,冷静地把棋子一颗颗摆好,冷然地和卓明下了盘棋,最后赢了。

诸航向卓明道别时,卓明还在对着棋局研究呢,他究竟在哪个环节轻敌了?

雨后的空气清新透明,夜空也比平时洁净,稀疏的星辰三三两两散落着,北京盛夏的夜晚,罕见地令人感到几丝凉爽。

车向左拐,诸航正诧异回家的路和平常有点不同,就听到首长说道:“我们下来走走!”

嗯,放风时间到!诸航点头。

一个城市无论多么拥挤嘈杂,总会有几条僻静的小街,可心可意,或者说令人心旷神怡。

诸航和卓绍华就拐进了这样的一条小街,人很少,没有沿街的店铺,却有树荫。安安静静的,甚至是忧忧郁郁的,很适合走路,两个人一起。擦肩而过的,都是老头老太,步履缓慢,像一部老旧的黑白影片。

诸航低着头走路,她和首长十指紧扣的样,有穿帮的嫌疑。卓绍华一路沉默,仿佛为走而走,就是步速放慢了些,那是为了配合诸航。

小街的尽头,是一条河,沿河的绿化很不错,草坪、灌木,还有各种开花的树,散发出让人愉悦的气息。有一座桥下,拉了个灯,有个老人在拉胡琴,身边围了一群听众,跟着琴声唱着古老的戏文。

时光在这里被雕刻了,古色古香。

桥的对岸,是左岸咖啡。“不符合实际,明明是在右岸。”诸航嘀咕了一句。

卓绍华看看她:“我们去喝点东西吧!”

诸航没有异议。

咖啡馆里的音乐永远是低柔的,像窃窃私语,灯光是暗的,恰到好处地遮掩住一切情绪,于是,男人都是高雅绅士,女人都成了窈窕淑女。

诸航要了碗刨冰,卓绍华什么都不点。侍应生问了两遍,才不太甘心地走开。

刨冰可能是咖啡馆应季节而出的附属产品,不太正宗,冰多,水果少,诸航吃了两勺,就投降了。

首长在看窗外的夜景,鼻梁英挺,俊眉朗目,轮廓刚毅。

“首长……”诸航觉得需要说点什么,不然气氛有继续缄默下去的趋势。这种缄默,让她烦躁。

“诸航,我很惭愧。”卓绍华转过脸来,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来,似乎用了很大的气力。

诸航不敢喘气,不敢接话。首长都惭愧了,那肯定是出了大事。

“你的世界原本很简单,因为我,却变得复杂起来。小晖,哦,就是佳晖,她的事,我是刻意瞒着你的。你这么年轻,不应该让你面对许许多多你这个年龄不应出现可能也无法理解的事。我想让你继续简单地过下去,我们是普通、平凡的夫妻,我们有一个可爱的儿子,其他的,我都替你挡在外面。但是,我错了。”

诸航细细微微地舒了口气:“首长,我们的相识就不简单。”

卓绍华脸上浮现出内疚、苦涩的神情。“我不愿讲抱歉,实际上,我庆幸你来到我的世界。”带给他一抹亮丽的色彩。

“佳汐……”在首长面前说起这个名字,诸航心颤了下,她定了定神:“我是粗线条,很懒,有些事就大而化小,小而化了。佳汐是真实的,无法假装她的不存在。虽然她的物品都搬回了她父母的家,可是院中的一花一草、每个房间不都留有她的痕迹吗?吕姨已经彻底忘了她吗?她也曾在北京的天空下呼吸过,难道我们要离开这里,去一个她从没有去过的地方生活,那样,我们的人生就简单了?午夜梦回,要是梦见她,怎么办?首长,你真的不必刻意,我们既然在一起,和你有关的一切,我都能安然接受。我也从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安、担忧。其实,说起来,你的生活还不是因为我的冲动而变得复杂。有没有有怨过我呢?”

眼窝深处发热发胀,心口酸酸的,这孩子的明理又一次令他动容。何德何幸!他嘶哑着声音回道:“我只有感激。能原谅我的隐瞒吗?”

诸航想了下,眼珠俏皮地转来转去:“如果我不原谅呢?”

“给我一点提示,告诉我怎样做才能让你原谅。”

“我要自由。”

卓绍华的心“咚”地漏了半拍,呼吸窒住,全身的肌肉都绷紧着。“哪……方面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