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铜雀春深

    “咚!”四周突然狂风大作沙石冲天松竹剧摆那只淡绿色的转生轮疾旋怒冲无数道碧绿的光弧离心甩飞而出卷引起汹汹狂风。

    山上长草起伏树木摇舞万午绿气像被漩涡吸卷陡然冲入翡翠转轮之中。声势狂风霍霎时间便形成了节奏统一的巨大光旋呜呜呼啸像是翠绿慧星从天外陡然冲落!

    众人眼前一花呼吸窒堵衣裳、须呼呼鼓舞直欲拔地飞起朝那光旋冲去心中大骇纷纷凝神盘坐意守丹田。

    蚩尤更是大凛当日在日华城外的森林中他便已亲身领教了这“天地转生“的厉害此际得以置身局外却已感觉到那滔滔真气如汪洋倒注银河狂涌在夸父周围形成倍生倍长的巨大旋涡。

    夸父哈哈大笑朝左疾冲转生光轮不偏不倚狂飙似的朝他当头撞落“轰”远远望去像是突然激起万千重冲天碧浪层层叠叠什么也瞧不见了!

    晏紫苏心下一沉地动天摇湖水如倾整个玉屏山瞬间炸裂开来。断木横飞巨石乱舞水浪如暴雨倾泻不断有人影从半空飞过鲜血飞溅众人惊呼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蚩尤紧紧将她抱如怀中气浪鼓舞将飞来的山石一一震飞开来。

    混乱中只听夸父哇哇大叫接着又是震耳欲聋的一阵轰鸣狂暴青翠光浪直冲苍窘照的天地皆绿。那只翠绿转生轮嗡然长吟破空飞转在日光中闪耀着刺目的光芒。

    良久碧光涣散烟尘消弭隆隆之声回荡不绝玉屏峰渐渐恢复了平静。山壁坍塌地缝纵横遍地都是断木碎石。就连天湖的水平面也下降了近半原本清幽秀丽的山峰竟变的满目疮痍。

    众人惊魂甫定缓缓的站起身来举目四望只见夸父瞪着双眼满脸惊惧愤恨的神色动也不动地坐在湖边的巨石上也不知是死是活。

    奢比念力扫射见他心跳尤在气血滞堵显是被木神的雷霆一击震断奇经八脉再也动弹不得;大喜过望大声叫到:“疯猴子不自量力连神上百招都抵挡不过转生神功天下无敌!”

    木族群雄又井又喜欢呼迭起单定、马司南等人却大感沮丧骇怖想不到句芒的“转生大法”竟如此了得连夸父都抵挡不的何况他们?

    句芒嘴角冷笑从半空徐徐掠下道:“来人将这疯猴子用‘长生锁’捆起来。等新任青帝选出来之后由他落。”

    众禁卫精神大震纷纷高声呼应提着碧幽幽的‘长生锁’朝夸父奔去。到他身边刚欲五花大绑不料还未动手便眼前一花连哼也不能哼上一声边飞身冲天乱舞接二连三的飞到天湖之中。

    夸父一跃而起捧腹狂笑道:“好玩好玩!这等“挠痒痒”神功果然天下无双!”

    众的一愣才知他是故意装死捉弄句芒蚩尤忍俊不禁哈哈大笑单定、郑青州等人也不禁莞尔。

    句芒羞怒交集心道:“等我登上青帝定要将你们这些乱臣贼子扒皮抽筋、活剐凌迟!”脸上却依旧不动声色。思绪飞闪。若再不能尽快收拾这疯猴子自己精心筹备了数年的百花大会就要变成一场闹剧了。

    心念一动此人单纯幼稚与其大费周章与之力敌倒不如略施小诈将其智取当下淡然一笑道:“阁下高兴得未免太早了你的奇经八脉都已被句某震裂如若不信将手按在你第六根肋

    骨中的“大包穴”一试便知。”

    夸父哈哈狂笑道:“蜈蚣吃公鸡山羊胡子吹牛皮!”右手忍不住按了按大包穴脸色登时大变“咦”了一声叫道:“奇怪奇怪!怎地这里突然这么刺痛?”

    众人呼吸止竖耳聆听。

    句芒胸有成竹微笑道:“你再按一按‘臆白穴’”

    夸父急忙用手抠大脚趾的外侧“哎哟”痛叫一声骇然道:“糟糕!这里更疼!”

    句芒道:“你若还是不信再用力按一按“承泣”“天枢”“厉兑”……”一连说了十几个穴道的名称。

    夸父下意识地用手接连点按眼框、胸腹、脚趾……脸上越来越是惊骇。连连呼痛不止。晏紫苏隐隐觉得不妙却猜不出其中关窍倒是蚩尤心中一震明白句芒的狡计了!

    正要传音提示夸父却已“哎呀”大叫一声仰面摔倒在地两腿跳伸了一片刻周身僵直一动也不能动了口中却兀自大骂:“烂木奶奶不开花!山羊胡子你使的什么妖法?”

    句芒脸色一沉喝道:“还不将他拿下!”双手气浪纵横趁势封住他经脉众禁卫急忙围冲上前“长生索”飞舞绕霎时间便将他捆缚得严严实实抬着架往青帝御苑。

    众人又惊又奇不明所以只道夸父当真已被他打断经脉无法支撑仅有文熙俊、奢比、折丹等几个木族顶尖人物隐隐猜到了大概心底大为佩服。

    原来句芒侵淫“长生诀”数十载深谙青木真气在体内经脉循行之道。他刚才所说的所有穴道无一不是“足太阴脾经”、“足阳明胃经”两知土属经脉上的气冲要穴。五行木克土长生诀修练到极高层次时真气经过这些穴道难免会有些微滞胀之感。

    而以夸父惊世骇俗的强沛真气骤然点按这些穴道自然会感到强烈刺痛他慌乱之下越点越快真氯越来越加猛烈虽然不是封穴的手法却不等于将自己两条经脉瞬间封锁。

    句芒连手指也不动一根就将这连羽卓丞也奈何不得的疯猴子骗得束手自缚心下大快

    嘴角忍不住浮起得意的笑容郎声道:“这乱贼已被句某拿下大家请回席吧。”

    奢比等人大喜欢呼连连单定、马司南众人自是倍感失望。

    蚩尤心下脑怒气往上冲便想出手救出夸父合力大闹一场却被晏紫苏抓紧手腕低声道:“疯猴子身后似乎还有高人相助应当不会有事。等御风之狼找出姑射仙子囚身之所将她救了之后再来搅局不迟。”这才哼了一声重坐了下来。

    丝竹重奏婢女穿行将湖边狼籍一一收拾重新布置起石案竹榻换上佳肴美酒过了小半个时辰终于恢复了清丽整洁的景况。只是那些断树残枝一时难以重生环绕着碧湖春波略显颓败突兀。

    从长老、贵候重又回席坐定文熙俊道:“句神上智勇双全收服夸父可喜可贺。这第一轮的比试神上第一个通过了。现在便由长老会念读百花令上的其他的人选分组进行其他比试。”

    十名婢女各抱一个巨大竹筒鱼贯走入竹林。筒中插满了先前收来的百花令。两名长老将

    竹筒接过放在中央的大石上左边那姓李的长老抽出一支木牌朗声到:“第一支推举人选:木神句芒。”

    右边的高姓长老便挥舞长剑在一株翠竹上刻写了“木神”二字又划上一道以为标记。

    如此李长老随意抽取令牌再由高长老抑扬顿挫地诵读接连读了十几支竟全是木神的名字。众人哄然句芒微笑不语目中微有得意之色。

    抽到第十六支时终于轮到了单定。

    众长老低声议论片刻郑青州等人点头示意高长老说道:“第二位通过的人选淄木城单定将军!”单定起身朝众人抱拳行礼又坐了下来。

    转眼之间又读了二十余支除了句芒与单定之外冷光城主马司南与东海韩雁也被举荐上榜了。韩雁听到自己的名字稍一迟疑罔声道:“韩某多谢荐者厚爱只是自觉德行、修为、见识

    、能力……较之木神无不相去甚远。故恳请长老会准许韩某将此推荐转与句芒上!”

    众人哗然句芒微微颔致谢。

    文熙俊点头道:“韩仙师既然如此也无不可。”当下高长老将其名字划去又在句芒的名字下多添了一道。

    再往下读去折丹、莞莞、无相、刀枫等人尽皆上榜但他们竟像是事先商量好了一般纷纷谢绝推让将举荐令牌转送给句芒。

    这一番做作瞧在众人眼里岂有不心知肚明之理?哄然声、掌声此起彼伏单定、马司南等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晏紫苏笑吟吟道:“句芒老贼果然奸狡故意布下这‘让贤’之局逼迫单定和马司南知难而退。依我瞧呀再过一会儿这两人之中便要有人撑不住了……”

    话音未落高长老又读到马司南的名字马司南果然起身道:“各位长老马某思忖再三自觉难承族人重托。而木神德高望重智慧、才具无一不令人高山仰止实是青帝最佳人选。我愿随其麾下马是瞻。”

    单定黑脸铁青郑青州等人亦微微变色若连马司南也退出青帝竞选剩下的多半只有他一人了!按照规则其他推举人选必先与句芒比较武技。以木神阴狡诡变的脾性即使不被他打成重伤也势必凶多吉少。

    高长老忽然“咦”了一声又是惊愕又是尴尬环顾众人迟疑道:“第八十九支推举人选:羽青帝转世乔蚩尤!”

    众人大哗纷纷四下扫望奢比喝道:“是谁在此搅局捣乱?”

    蚩尤早已等得不耐将酒壶一摔正欲起身晏紫苏又将他拉住摇嫣然道:“呆子放心不必你出头自有人帮你说话撑腰。”

    果然又听郑青州高声道:“此次百花大会推选青帝只要是木族中人无论贵贱均可参与。蚩尤身上汤谷虽然与龙族结盟但毕竟是乔羽之后又得了长生刀是羽青帝转世之身有人推选原也无可厚非。若他真心归顺本族那不也是天大的好事么?”

    几位长老纷纷点头称是。蚩尤心下了然这些人必定是害怕句芒登上青帝之位后报复陷害是以一不做、二不休宁可举荐自己这‘叛族臣裔’也要与他作对到底。

    文熙俊沉吟道:“郑长老所言极是无论如何蚩尤毕竟是我木族后裔现下又是用人之时既然已有十位长老同意便将他列为人选只盼他听到消息后能感恩反省弃暗投明。”

    蚩尤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高长老点唱诺将他的名字也刻在一株绿竹上。

    与会的贵侯长老共有三百二十九人百花令牌一一念读下来已近黄昏。最后列出的青帝人选仍只有句芒、单定、蚩尤三人。依照规则单定需与蚩尤先行比试而后长老会再从其胜者与句芒之中推选出新任青帝来。

    晚霞如火夕阳残照天湖金光粼粼整面山壁如镀黄金。

    文熙俊道:“天色已晚大会改为明日继续明天晌午之前三位青帝侯选若不能赶到便视为弃权退出。由长老会在剩余的人选中斟酌选定。

    此言一出自是已将蚩尤屏除在外却不想他便坐在席中随时准备拔刀迎战大闹玉屏山。

    众贵侯正欲起身退场句芒忽道:“且慢!”双目炯炯环顾群雄微笑道:“东风为媒百花开蝴蝶翩翩逐香来。趁起良辰佳日佳朋云集句某还有一事想要宣布。”

    四周登时寂静下来句芒从袖中取出一个青碧色的竹灯笼指尖轻弹紫火蹿起登时映出一个艳红的“囍”字捋须微笑道:“句某不才蒙水伯天吴青睐愿将其掌上明珠若草花托付于我既喜且惶……”

    众人登时又是一阵哄然欢呼、笑声大作单定、郑青州等人则倏然变色。

    天吴近来在平丘挫败水圣女、波母打败拓跋野封印鲲鱼风头一时无二俨然已取代烛龙成为水族第一大神即便桀骜凶狂如西海老祖也专门遣使祝贺表示臣服之意;其他水族仙真、城主更是趋之若鹜。

    句芒既娶其女不仅意味着水木强盟更为坚固也暗示了天吴必将全力支持他登临青帝之位。

    句芒摆了摆手微笑道:“这‘囍’字既由双喜组成自是代表双喜临门。烈赤帝得闻消息在心再添佳话因此又特将其义女蒙歌萝下嫁句某……”

    众人欢呼更甚蚩尤与晏紫苏对望一眼亦大感意外。

    蒙歌萝与曼陀铃同为南荒鸾凤族三大酋长之一但法术修为机狡狠毒却远在后者之上。

    其母蒙沅沅更是大荒十大妖女这一威震南荒。烈碧光晟当年率军横扫南荒之时设计将蒙沅沅六摛六纵终于使得她心服口服不仅率领族人归附还委身于他甘为侍妾。

    蒙歌萝虽非烈碧光晟所生但极得疼爱在火族中风头之健丝毫不来于八郡主。烈碧光晟舍得将她嫁与句芒自是对木族之盟志在必得。一旦水、木、火三族联合烈炎的北火族势必危矣。

    句芒直到此时才当着众人这面说出这两桩婚事其意不言而喻。众长老听说水、火两族对他如此鼎立支持又岂敢再摇摆不定?

    句芒右袖一卷将竹灯笼破空插入山崖石缝之中朗声道:“趁着这举族大喜之日贵朋云集句某借这青帝御苑沾些喜气迎娶新娘。各位切莫离席与我狂歌痛饮不醉不休!”

    鼓号喧闹丝竹悦耳众人欢呼大笑。玉屏峰上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方才还颇为严肃的百花大会转瞬间便成了一场至为热闹的喜宴。

    蚩尤想起那日汤谷无极而终的婚宴怒火更甚冷笑一声心道:“等我救出姑射仙子便以牙还牙叫你们这红喜事变成白喜事迎宾曲变成送葬曲!”

    念头未已只见御风之狼探头探脑地从人群中挤了进来瞧见两人松了口气低声道:

    “找到了!找到了!”

    蚩尤二人心中一跳细问其详御风之狼脸有得意之色压低声音道:“青帝御苑的后院石井有一处秘道直通山腹密洞木圣女必定就被囚禁其中!”

    晏紫苏秀眉一挑笑吟吟地道:“是么你怎么如此肯定?”

    御风之狼见她不信心下大急道:“鸡有鸡窝狗有狗道我乃大荒第一盗神嗅一嗅鼻子就知道地下十八层埋了什么!你若是不信只管跟我来!”

    当下领着二人左推右挤穿过人群朝南侧山崖走去。此时*夜色*(禁书请删除)混沌山峰上灯火迷蒙众人又正谈笑风生觥筹交错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去向。

    绕过山崖狂风凛冽下方便是万丈深渊雾霭茫茫如波浪翻腾。

    御风之狼衣裳猎猎指着左前方那陡峭山壁道:“我趁着禁卫不备在那秘道的入口处倒了‘幽冥神水’地道路线如何拿这‘幽冥镜’一照便知!”

    从怀中取出一个五角黑铜镜玄光滚滚穿过云雾往那山壁遥遥照去过不片刻那山崖上突然隐隐浮现出一道紫金色的曲线折转朝下徐徐延伸。

    晏紫苏笑道:“这宝贝倒是不错从北海任无肠那里偷来的吧我正好少一梳妆镜就当是送给姐姐的嫁妆吧。”一把将那铜镜抢过提着他横空飞掠朝那山崖冲去。

    御风之狼心疼不已干笑几声道:“晏国主倾国倾城羞花闭月还要镜子做什么?”

    心底却大骂不止:“臭娘皮这镜子是照死人的你抢着去见鬼么?”

    沿着山崖上映照出的紫金光线三人冲入云雾折转疾冲约摸冲落了两百余丈那道金光戛然而止想是已到了秘道的尽头。

    蚩尤凌空凝立拔出苗刀毕集周身真气一记“神木刀诀”中的“千根裂”朝着山壁迎风怒斩。

    “噗”的一声轻响青光爆闪苗刀破壁而入。狂猛强霸的碧木真气霎时间如万千根须蔓延扩散抵达山石十丈深处接着又听“咯啦啦”一阵轻响崖壁陡然迸裂开无数细长的裂缝。

    蚩尤猛地将苗刀往外一抽裂石迸飞如雨现出一个半丈来宽一丈来高的甬洞来。

    烟尘弥漫隐隐传来若有若无的箫声缥缈似流云疏淡如晓月。

    蚩尤、晏紫苏心下大喜。听这箫声当是姑射仙子无疑。当下牵手跃入屏息凝神朝那黑暗幽深处走去。御风之狼只得尾随其后。

    甬道前方突然亮起蒙蒙红光摇曳不定只听“当”的一声脆响像是什么铁门重重关上接着又响起沉闷的脚步声夹杂着一阵混沌不清的话语。

    蚩尤握刀大步在前绽放青光眼凝神扫探。那甬洞尽头似是一个极为狭窄的羊肠秘道。

    他这一刀劈入力量拿捏得果然妙到极处恰好贯通十丈石壁却又未将那秘道震塌。

    秘道自上而下蜿蜒盘旋那迷蒙的火光便是传自下方。三人沿着倾斜陡峭的石阶无声无息地折转向下。

    绕了半圈便已到底前方是一个玄冰铁门门上挂着一个巨大的混金铁锁粗逾婴臂即使锋利如苗刀也难以斩断。

    御风之狼从怀中取出一根青铁丝小心翼翼地插入那锁孔轻轻鼓捣了片刻只听“咔嚓”一声轻响铁锁霍然打开转头得意地横了二人一眼大摇大摆地推门而入。

    走道平直宽敞可供六人并肩而行。前方火光越来越亮说话声也渐渐清晰似是几个禁卫在谈论今日的百花大会时而爆出一阵阵笑声但那洞箫声却再也听不见了。

    转过一个弯眼前陡然一亮赫然是一个极为高阔的殿堂灯火通明雕梁画柱石壁上镶嵌着许多夜明珠还悬挂了各种凶兽的毛皮不像是阴森地牢倒像是富丽地宫。

    正前方十余名表衣铁甲的禁卫低声谈笑瞥见三人昂走入脸色顿时大变纷纷拔刀喝道:“站住!青帝禁宫岂容你们擅闯……”

    话音未落蚩尤已如狂飙疾进苗刀飞舞碧光如恕潮汹涌“叮当”连声惨叫不绝鲜血冲天喷溅。

    几颗人头滴溜溜地盘旋飞转滚落到御风之狼脚下双目犹自圆睁满是惊怖骇怒。仅此一合众禁卫连刀还来不及拔出便已身异处。

    御风之狼目瞪口呆脸色白想不到相别一过一年半这疤脸少年修为精进如斯狠辣若此!

    蚩尤郁气稍平哼了一声大步走到殿堂厢门前左掌一拍轰然将铜门震开。

    红烛摇曳囍字灼灼两个盛妆红衣的新娘正端坐在龙床上半揭头巾美貌容光交相辉映。

    左面那新娘脸似桃花春波妖娆嘴角似笑非笑见所未见;右面那新娘柳眉轻蹙凤眼斜挑惊怒交集地盯着他赫然正是一年多前在日华城遇见过的若草花!

    蚩尤心下一沉才知道自己误打误撞竟闯入了句芒今夜的洞房!

    烛光如豆蜡泪长流。

    姑射仙子静静地坐在斗室之中四壁逼仄像是被长埋在地底墓中。听不见任何声音看不见任何人除了石壁上自己的影子随着烛光微微跳跃。

    这光景多么熟悉啊她忽然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师父也常让她独坐山洞与世隔绝。想起第一次坐在那寒冷漆黑的石洞里自己曾是那么害怕哭得那么伤心。想起那时师父说孩子要想成为大荒圣女就要心如磐石忍受孤独再不流一颗眼泪。而那时她不过是六岁大的孩子。

    想起每年三月的时候春风吹过姑射山杜鹃鸟彻夜的啼叫树枝仿佛一夜之间全都绿了。清晨打开窗子那醉人的花香总让她在煦暖的阳光里莫名地想哭。

    想起那时山壑里忽然飞出许多候鸟在窗外的树梢叽叽喳喳像是在讨论着南方的冬天、

    这一路的见闻然后纷纷振翅飞上蓝空继续朝北飞翔。那时她曾多么羡慕那些鸟儿啊就连梦里也是莺飞草长的南方。

    想起那时山前山后长满了翠绿的桑树他悄悄地采撷了许多桑叶藏在湿漉漉的纱盒里

    喂养那乌黑的幼蚕。看着它们一天天长大变得雪白晶莹结茧化蛹然后化成飞蛾趁着*夜色*(禁书请删除)翩翩飞出窗外。心中便说不出的快乐。

    她痴痴地坐着突然想起了很多许久未曾想起的往事。想起那年夏夜萤火虫在草丛间缤纷飞舞荷花开了露珠在荷叶上盘旋跳动。她悄悄地采了一个碧绿的莲蓬躺在扁舟里仰望漫天的星星。

    那些星子摇摇欲坠像是和她一起浮动在水光里莲子在舌尖泛开一阵阵宵涩而甘甜的滋味。半梦半醒之间仿佛听到一阵缥缈的笛声不知是谁家少年在*夜色*(禁书请删除)里清亮的放歌。

    她想起九月的风吹过山野金黄的长草摇曳如浪她站在山顶白衣猎猎鼓卷。山坡下是师父的石坟。转过身阳光灿烂刺痛上眼睛泪水冰凉得如同清晨的寒露。白云在蓝天里聚散飞扬。

    仿佛师父的衣裙消失在远山的那一端。

    想起那夜突然醒来月华如水倾泻半床秋虫呢喃她怔怔对着白如霜雪的四壁影子寂寞无依。

    想起腊月的清晨白雪皑皑姑射山像是沉沉地睡着了那一片红梅如火如荼地开着绚烂得像沉淀在山谷里的朝霞。她独自一个人穿过了密密的杉树林绿阴漏着点点阳光山路那么漫长。

    狂风吹来雪沫飞扬。她不知该往哪里云回过身雪地上的脚印早已不见了。想起师父曾对她说你既然踏入这片山谷就再没有回头的路……

    好久没有想起这些了不知为何今夜在这昏暗的斗室里那些细碎纷扰的往事那些还来不及怒放便已凋零的青春韶华突然像雪花一样地在她眼前飘舞着潮水一样地将她淹没。

    她痴痴地凝望着模糊摇曳的影子像是突然回到了懵懂的最初面对四壁感到一阵惊心动魄而又凄寒入骨的孤独。

    低下头手腕、脚踝上的铜链叮当脆响嘴角微微泛起一丝凄凉的微笑。再过一天或许两天她就要被定罪了要么被流放到荒芜凄寒的西海要么被烈火烧死在桐树下……但是她的心里为何却感觉不到一丝害怕?

    为何那日在东海上听说他被封镇地底之时反倒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椎心彻骨的恐惧?

    为何那些日子里她日夜忐忑寝食不安偶尔入梦梦里也全是他的眼眸、他的身影、他的阳光般的灿烂的笑容?为何醒来后脸上泪水犹在枕畔尽湿常常会不自觉地突然喊出他的名字?

    她的脸突然烧烫起来咽喉像是被什么堵住了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将他的音容笑貌从脑海中驱逐出去却反而烙得更加鲜明了。芳心如撞羞涩、惶恐又渐渐变成了淡淡的落寞与凄楚。

    不知此时此刻他究竟是生是死?倘若还活着究竟身在何处?是……是和龙女在某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么?听到自己将死的消息他会不会感到一丝难过呢?心中一酸泪水倏然滴落但突然又觉得一种莫名的快意。

    又想倘若他真的死了呢?真的被吞入鲲鱼腹之中再不得出呢?一念及此心底登时剧痛如裂就连柔肠也仿佛陡然绞扭在了一起恐惧得连气也喘不过来。

    过了好久那疼痛才渐渐消散。她怔怔地凝视着自己滴落在手背上的泪珠忽然闪过一个从前总也不敢去想的念头。

    在这只影独处的囚室里在这生死永隔的时刻所有混沌不明的心事突然变得如此明晰透彻就像姑射山谷里的那枝昙花月夜时层层舒展在凋零前刹那绽放。

    痴痴也也不知坐了多久忽然听见“哐啷”一声轻响上方传来细微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只听头顶的囚门“当”的一声打开有人低声道:“仙子!仙子!”

    她抬起头灯光闪耀映照着一张年轻俊秀的脸双眸闪亮又是欢喜又是焦急地凝视着她轻声道:“仙子快随我出去!”竟是族中掌管刑狱的年轻长老尹天湛。

    姑射仙子大为惊呀奇道:“尹长老长老会已经定我无罪了么?”

    尹天湛摇了摇头神色尴尬低声道:“奢比长老已断定仙子犯了渎职辱神的大罪只等新任青帝登位便将仙子烧死祭神。现在他们忙着喝木神的喜酒再不逃走就来不及啦!”

    说着从上方一跃而下手忙脚乱地从袖中抓出一把青铜钥匙便要为姑射仙子开锁。

    姑射仙子微微一闪避了开来凝视着他淡淡道:“尹长老长老会既然定我死罪你为何又要来救我?难道不怕被定下同谋之罪一齐处死么?”

    尹天湛见好疑心自己脸色登时涨红蓦一咬牙道:“我若欺骗仙子有如此指!”陡然抽出腰间短剑青光电闪竟将自己左手食指生生斩断!

    姑射仙子“啊”的一声急忙抓起他的左手纤指疾点将其左臂经脉封住止住鲜血

    叹道:“尹长老你……你何苦如此?”语声大转温柔妙目中满是歉疚。

    尹天湛呆了一呆感觉到她那冰凉滑腻的手指正扣在自己的脉门上登时如五雷轰顶飘飘欲仙什么疼痛也察觉不到了心道:“只要能救你莫说一根手指就算将我千刀万剐又有何妨?”

    见他怔怔地凝视着自己失魂落魄什么话也不说姑射仙子耳根一热松开手退开两步淡淡道:“尹长老多谢你啦。但既然罪名未除我不会离开这里的。你请回吧。”

    尹天湛这才蓦地醒过来脸上又是一红急道:“仙子冰清玉洁世人皆知。那些长老为了讨好木神味心陷害仙子若再不走就要平白蒙冤含耻了……”

    姑射仙子心中凄然摇了摇头道:“蕾依丽雅既登圣女之位一人之荣辱便已关系全族。现在冤屈未雪若随长老私自离开在世人眼中那不是成了畏罪脱逃么?我个人的清白倒也罢了若因此让全族蒙羞那可真是百死莫赎买其罪啦。”

    尹天湛见她执意不走心急如焚顿足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仙子何必以身犯险让小人奸计得逞?只要脱得险境自有机会洗刷清白……”

    话音未落忽听上方一人哈哈大笑道:“好一对奸夫淫妇!蕾依丽雅你不仅勾搭龙族太子通敌卖族;还色诱尹天湛沆瀣一气妄图脱罪潜逃!瑞在当场被我抓个正着还有什么狡辩词?”

    灯火晃动刀光闪耀一个青衣男子昂然狂笑绿眼长鼻凶光凌厉双耳高翘耳垂上两条青蛇摇曳屈伸腰间悬挂一柄奇异的十字旋光斩赫然正是执法长老奢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