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螺蛳索粉

林稚是被热醒的。

昨日晨间午后都吃了凉面, 下午一大碗冷元子又进了肚,四个冰鉴都加足冷气,饶是如此, 还是热。

昨晚的澡好像白洗了一样。

他擦了擦额头上沁出的薄薄汗水, 慢吞吞地下床穿衣、洗脸、蘸着用青盐和药材制成的牙粉刷牙,对向他扑来的四毛轻声说了句“别闹”, 然后径直奔向浴堂。

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一身燥热终于褪去, 林稚打开浴堂大门,和门外抱着衣篓子的三个人面面相觑。

“早上好啊, 小郎君。”阿蓝心情不错,看上去丝毫没有被炎热的天气所影响, 也没什么起床气。

阿青倒像个起床气选手, 耷拉着嘴角和他道了声早。

沈小七则抱着衣篓靠在栏杆上睡着了。

林稚:“……早上好。好巧,你们也来洗澡?”

听到“洗澡”两个字, 沈小七仿佛垂死病中惊坐起,立马挺直身子, “洗澡!对对对,我要洗澡!阿郎你洗完了?那我就进去了!”说完就要往浴堂里冲。

结果当然不出所料地被阿青拦住,两个人就“谁先去洗澡”的问题争论起来。

听他们吵了一会儿,林稚不负责任地给出建议,“这样吧。”

“要不你们一起洗?”

争论声戛然而止。

半晌, 沈小七缓缓开口:“阿蓝, 还是你先去洗吧。”

“好啊。”阿蓝白得了个渔翁之利,笑眯眯地捧着衣篓进去了。

问题圆满解决, 林稚心情很好地去看自己养的葡萄了。

因着有遮阳的挡架, 雨水不缺, 葡萄苗一天天茁壮成长起来,最上端蜷曲的枝叶已经快触到凉棚的边沿,嫩绿嫩绿的小葡萄珠冒出来,预计再过一个多月就能成熟。

算了算,差不多正好是酒坛开清的日子。

虽然还没见到成品,但林稚已经初步品尝到丰收的喜悦,拿起洒水壶给葡萄架底下的小香葱浇了浇水。

忻乐楼——也就是现在的林氏酒楼,三层楼的面积确实不小,美中不足的是后宅院子不大,特别是能够栽菜种地的地方,根本不够林稚发挥,只能简单种些葡萄香葱。

于是他又开始给自己画饼,等以后赚够了钱,买两进的大宅子,其中一进专门种能吃的菜,另一进就种些好看的花花草草。

具体种什么他都想好了,芍药、茉莉、香雪兰……

感受到林稚的喜悦,四毛在他脚边快乐地打了个滚儿。

烈日炎炎,各路酒楼食店的生意都受到了不大不小的影响,只除了林氏酒楼,究其原因,大概是因为这几日上了一道新菜——爆炒田螺。

自从上次和那不卖给他们黑鱼的鱼贩闹掰,沈小七就换了个鱼摊儿买鱼,和新鱼贩越发相熟,两人年龄相仿,很快结为知心好友。

借着沈小七的光,那小鱼贩把每日网到好东西都先卖给林稚他们。

每次鱼贩一来,沈小七就念叨:“我的友朋又来送好东西了!”

每每此时阿青总会嗤一声,“你和人家交朋友到底是不是别有用心?”

“不许你亵渎我们的友谊!”

然后又是一番鸡飞狗跳。

送过来的渔获不多,左不过是些蛤蜊、贝壳之类的小河鲜,却也足够令人感到惊喜了。

这些小河鲜个头太小,凑不够给客人们的一盘菜,只好或是白灼或是爆炒,进了林稚他们几个人的肚子。

前几日那小鱼贩照例把网好的黑鱼、鲩鱼送过来,没想到还带过来一筐惊喜——田螺。

深青色的螺蛳外壳还莹着水光,每一个都紧紧闭着螺盖,新鲜得很,关键是个头够大,真真是如同书本上所写的“大如梨橘,小如桃李”。

“这可是好东西。”林稚笑得合不拢嘴,“是自己养的还是野生的?”

“野生的,我自己可养不出来这稀罕物。”小鱼贩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既然是野生的,说明那一片湖泊水域这段时间一直会有螺蛳,林稚对那小鱼贩道:“麻烦你这些天网到螺蛳便送到这里来。”

“好嘞!”

古代饮食文化的流行大抵总要从头上开始。本朝有个皇帝,按辈分大约是今上的曾祖父,嗜螺成瘾,近乎快要达到魔怔的地步。

或许正是因为这份狂热的喜爱,大宋朝的人民百姓才能把简单的螺蛳做出各种各样的口味样式,什么撺香螺、酒烧香螺、香螺脍、姜醋生螺、香螺炸肚……数都数不完。

但林稚觉得,螺蛳最好的吃法莫过于简单粗暴的爆炒和白煮。

吐干净泥沙的螺蛳剪去螺尾,放爆香过葱姜、蒜末、花椒、香叶的油锅里大火翻炒,想吃香辣口味就加些辣菜茱萸,想吃酱香口味就加些甜面酱和黄豆酱。

秉持着“多种口味多种选择”的酒楼经营理念,林稚当然是香辣酱香两手抓,除此之外,还额外做了白煮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