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3/4页)
“来喝点这蠢茶。”他敦促着,“还有这神经兮兮的柠檬,和少许糖。来,来拿。奇怪,我真想把这秀逗的吐司丢到你头上,偏偏因为我好爱你。橘子果酱?好驴喔。好好吃。另——”
“好了啦!菲尔博士随时会回来。别闹了——你可不可以开扇窗子?你们这些野蛮的美国佬就喜欢闷在屋里。拜托!”
“ 啊。我们只有一件事该做。我们要把这笔烂帐、这些谋杀、咒诅什么的蠢事弄个水落石出。到时候你就打心底自由了。我们俩要一起远走高飞,还有——”
他走过去打开壁炉旁的窗户,把窗帘敞开,相当不赖地模仿她口音讲了一串独白。雨势弱了。他推开窗探出头去,直觉地朝查特罕监狱看去。揽入眼底的并不让他惊惧,而是呼应平静中这份淡淡的喜悦。他信誓旦旦地说:“这一回,我会逮到那个混——我会逮到他的。”
他边说边点头称是,向雨中比划着,同时回头看着丫头,这下子表情怪异得很——查特罕监狱的典狱长室居然又透出光来了。看来像烛光,微微弱弱,在暮色中摇曳着。她仅瞄了那边一眼便迅速攫住他双臂。
“你要做什么?”
“我说了。老天有眼的话,”蓝坡明快地说,“我要教他吃不了兜着走。”
“你不会是要上那儿去吧?”
“我不会吗?看着吧!你别动,看我的就是了。”
“我不准你去!不行,我很认真啊。我是说真的!你不能去——”
蓝坡挤出一个舞台剧中坏蛋的冷笑。从桌上抄走一盏灯,快快走向大厅,害她只好二话不说跟上去。她慌慌张张贴近他身边走着:“我跟你说了不要去!”
“你是说过了,”他边穿上雨衣边回应,“帮我把袖子穿上去好吗?……乖!现在我要,”他检视衣帽架又说,“一支手杖,一支扎实厚重的……有了。好像小说情节:‘雷斯垂警长,你带了家伙没有?’‘都带了。’这些该绰绰有余了。”
“既然这样,我警告你,我也要去!”她赌气地大声说。
“好嘛,那你把外套穿上。我不敢说那小鬼会待多久。这么一说,我最好带支手电筒。我记得博士昨晚留了一支在这儿……有了。”
“宝贝!”桃若丝说,“我原本就希望你会让我去……”
混身湿透,踩着泥泞,他俩横跨草坪走上草原。她穿着长雨衣,爬篱笆有点棘手。他把她抱过去的当儿,脸上湿答答地被她亲了一下。这下子,英勇对抗在典狱长室点灯的人那股冲动瞬间平息下来。不是开玩笑的,这可是来真的。昏暗的光线下他转身。
“听我说,”他说,“我很认真喔,你最好折返回去。这不是闹着玩的,我不许你冒风险。”
一阵沉默,只听见倾盆大雨打在他帽子上。唯有那盏孤灯,透过草原上细白条的雨柱依稀可见。她回答的声音微弱、冷淡而平静。
“我也知道。但我得弄清楚怎么回事啊。你非带我去不可,除非有我,你也找不到去典狱长 室的路呀——将了你一军,宝贝。”她开步领先涉过去,水花四溅,沿着草原爬上坡。他跟在后头挥舞手杖,朝湿漉漉的草堆砍下去辟路,
两人都默默不语。到达监狱大门时丫头喘着。远离炉火的光之后,得再三说服自己,才能相信这成天施行鞭笞和绞刑的老屋内没有闹鬼。白色光束射穿脏得发绿的地道:他俩采探路,迟疑半晌又走了下去。
“你想,”丫头低语,“会是——那个杀了……这会是那个人吗?”
“最好回去,我告诉你!”
“讲太多遍都没效了,”她小声说,“我好害怕喔。可是走回去更可怕。我抓着你手臂好不好,我来带路。小心——你想,他在楼上干么?他一定疯了才敢回头来冒这个险。”
“你想,他听不听得见我们过来?”
“喔不,还不会。还远得很呢。”
他们的脚步挤压出汨泪水声。蓝坡的手电筒光线飘来飘去。一对对小眼睛注视着他们,灯光搅扰到它们藏身的黑暗角落时,又仓皇逃逸。蚋蚊在他们脸旁飞舞。附近某处一定有水塘,因为青蛙难听的嘎嘎声此起彼落低哑地和着。这段没完没了的路程又把蓝坡带上走廊甬道,穿越锈了的铁门,拾石阶而下,再拐上来。手电筒照到“铁娘子”酷刑铁匣时,黑暗中正好有东西闪过。
——是蝙蝠。丫头俯下身去,蓝坡则很神勇的挥杖驱打。他估计错误,手杖击到铁器发出“锵啷”一声巨响,送出一串吵杂的回音直通屋顶。一片蒙胧的振翅声中,蝙蝠咭咭的叫声尖锐剌耳,作为回应。蓝坡感觉到她抚着他臂弯的手在抖。
“我们打草惊蛇了,”她轻声说,“恐怕我们已经为嫌犯发出警讯了……不要,不要,不要把我留在这儿!我得跟定你。假如那支手电筒的电用光的话……这些恐怖的玩意儿,我头皮都发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