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吐鲁番:酒与火之歌

开往吐鲁番方向的列车终于在晚上8点进站,把我们从哈密瓜的世界中拯救了出来。我们在火车站买到站票。但是一上车,我们就直奔乘务员室。大多数火车的乘务室紧挨着餐车车厢。但这趟列车太长,乘务室跟餐车隔着三节车厢。等我们找到那里,已经有一大群人推推搡搡地挤在一起,等我们看到一个空当,便奋力挤了过去,哇!乘务员卖给我们两张软卧。我们一路睡到大河沿镇。在下车时,时间是早上四点半。铁路不通过吐鲁番,而是在其北边60公里处才有直达乌鲁木齐的火车。旅行者需从大河沿乘汽车去吐鲁番。我们走出火车站,发现站前就停着大巴车。司机正钻在一件羊皮大衣下呼呼大睡,车上的一位乘客告诉我们,汽车六点半才出发。他说的挺对。两小时后,六点半,司机终于动弹了一下,几分钟后我们就出发了。这时仍是夜半时分。在新疆,六点半还没有破晓,差不多等于北京的四点半左右。但是为了保证步调一致,中国政府规定,所有地区的时间都以北京时间为标准。北京与吐鲁番之间相距2500公里,但两地的时间一致。于是在北京人打太极、遛鸟时,我们正在星空下穿过黑黢黢的原野。

我们抵达吐鲁番时,已经过了八点,太阳正冉冉升起。实际上,我们还没真正进入吐鲁番。汽车在吐鲁番几公里外停下,每个人都买上票,然后再继续前进。这本来花不了多长时间,但问题是售票员坚持外国人得付双倍的票钱,车上的其他几个外国人坚决反对。幸亏,我和芬恩有教师证,避免了这场麻烦。然而,我们还得坐在那儿,看着这场持续了一个小时的东西方交战。最终,售票员钞票到手。几分钟后我们到了吐鲁番汽车站。

吐鲁番依旧保持了很多传统的特色。人行道上,几个白胡子老人盘腿坐在祷告垫子上,读着《古兰经》中的段落,等待新来的人在他们乞食的碗中放点零钱,用以维持一天的生活。

马路对面是个大巴扎(“巴扎”系维吾尔语,意为集市、农贸市场。——编者注),刚刚开市。驴子拉着成车的杏子和葡萄,更多的白胡子老人打开货摊的遮帘,露出各式各样的刀子、茶壶和丝绸披肩。街道两旁是灌溉沟渠,掩映在枣树和葡萄藤的绿荫下。我们终于有了置身于丝绸之路上的感觉。

我和芬恩穿过几个街区,在充分感受了清晨的热闹气氛后便招了辆出租,让司机把我们送到吐鲁番宾馆。吐鲁番只有两个地方允许外国人入住。旅游团和有钱的旅行者住在绿洲酒店,其他人则住在吐鲁番宾馆。我们选择了后者,不过到了宾馆后有点疑虑。宾馆正在翻修,上厕所须离开我们住的楼,穿过庭院,转入一条小巷,还须记住哪一扇幽暗的门后是一排蹲坑。

但是工作人员都很友好,回头想想住宿的那几天,我们确信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吐鲁番宾馆对面有一家约翰咖啡馆。那天早上,我们小睡片刻后便去酒吧难得地享受了一番:一杯咖啡,一个煎蛋。咖啡不是最好的,煎蛋也不是最好的,但这一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丝绸之路上的感受。

绿荫下的吐鲁番街道

我们一直在期待这一天,期待这种特别的感受。我们在敦煌的飞天宾馆就从其他游人那里听说了约翰咖啡馆。那么,约翰是谁?约翰是一位汉族青年,住在中国西部边疆城市——喀什。丝绸之路上的居民有着良好的经商头脑,约翰就是个典型的例子。他显然发现,迎合我们这些外国人的口味是一桩划得来的买卖。

几年前,约翰从亲戚朋友那里借钱,在喀什的海员大酒店的庭院里开了第一家咖啡馆。我们到访的前一年,他已在吐鲁番开了第二家咖啡馆,他计划稍后在敦煌开第三家。他的目标是让自己开办的绿洲(咖啡馆)贯穿丝绸之路。他选对了地点。敦煌、吐鲁番和喀什是丝绸之路中最值得游人参观的三个地方,他的咖啡馆正在吸引越来越多的外国人。

除了咖啡和煎蛋,咖啡馆还提供西方人最喜欢的几道菜,比如炸薯片,以及几道基本的中国菜。这里的菜单上还包括苹果派和巧克力慕斯。但这并不是外国人蜂拥而至的原因。他的咖啡馆开在露天的葡萄架下,这才是外国人所追求的氛围。可惜的是,在丝绸之路上这种氛围却难得一见。

吐鲁番怡人的气氛并不仅限于约翰咖啡馆。土坯仍旧是首选的建筑材料,这是个值得漫步一游的小城。早餐后,我们信步闲逛,虽然走的路比散步要长一点,但仍是一种散步。从约翰咖啡馆出来,我们沿着一条土巷穿过老城区,经过了几百户典型的维吾尔住宅:土坯院墙,庭院掩映在葡萄架下。白天,大门通常是打开的,有一家人邀请我们进去喝了一杯茶——维吾尔风格的甜茶,加了冰糖、干果和坚果。这一家人非常热情,非要留我们吃午饭,但我们说还要去看几个地方。我们要去看一座尖塔——额敏塔,因此我们的漫步也到此结束。额敏塔不仅是吐鲁番最著名的景点,也是丝绸之路上中国境内最美的建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