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2章 楚王胜

“说,楚王何在!?”

军士猛地一拳挥出,楚国乐尹钟建的嘴角顿时裂开了一个血口,鲜血和唾液飞溅,随之飞走的还有他的一颗牙。

楚王宫门前的抵抗没有持续多久,内城已破,令尹司马已死,无人指挥,人心惶惶。在凶猛的淮南兵卒进攻下,楚国的宫甲只抵抗了半个时辰便被打破了宫门,率领他们作战的钟建也被生俘,带到了白公面前,严刑拷打,要他说出楚王的去向。

“呸!”

然而钟建看似老迈暮气,在变法一事上也极度保守,却偏偏是个硬骨头,他将另一颗老牙和着血吐在白公胜的脚下,这就是他的回答。

“不说?继续打!”

白公胜阴沉着脸,在连杀两位叔叔后,他的心已经硬得像宛地的铁一般,不管是羞辱和唾骂,都无所畏惧了,当即颔首,让人手持匕首,开始摧残钟建的手指。

对于一个乐官而言,能够鼓瑟吹笙的指头更是他的一切,更何况十指连心,每次疼痛都那么钻心。

“王宫已被吾等团团包围,一只鸟儿都飞不出去,大王肯定还在宫内,到底在何处,你说是不说!”

然而钟建却忍着剧痛,抵死不言,直到痛得晕了过去,却不得喘息,又被人用一桶冷水泼醒。

这时候,高赦匆匆赶来,告知白公胜:“主君,臣等搜遍宫中,没有找到楚王,却找到了一个密道,可容两人并行,楚王定然是通过此密道,从宫中越过墙垣,直达城外了……”

“密道?”白公胜狐疑地看了钟建一眼,说道:“这件事我怎么不知道?”

钟建再度被人捏着下巴抬起头来,让他回答白公胜的问题。

他耷拉着眼皮,惨笑道:“先王担忧吴师破郢之师会重演,临死前下令,令尹司马还都于郢后,要挖一条地道,以备不测,此事只有令尹司马,以及当年一同随先王流亡的吾等知晓,连工匠也在事后尽数杀了灭口。当时吾等都觉得是先王多心,谁料国中真的出了一个大逆贼,地道还真派上用场了。”

钟建突然提高了声音:“如今大王已经顺利离开,熊胜,你纵然窃夺了郢都,杀害了令尹司马,但这一切都是白费。很快,大王便能重新举起王旗,号召整个楚国的忠臣义士前来剿灭你,到时候十万之师临城,你的死期将至!”

“我倒是要看看,死期将至的是谁。”

白公一挥手,让人将钟建,这个反对他变法最为剧烈的大臣从木桩上解下来,吊到绳子上,要活活缢死他!

“熊胜,从变法伊始,你便口口声声说一切都是为了楚国。但在老朽看来,你就是一个在水边用泥沙堆砌城池的孩童孺子,自以为是在做正事,实际上,倘若手里的城池有什么不称人意之处,便只会愤怒地将它一巴掌毁掉!郢都,楚国,在你眼中,不过如此,纵然你自立为令尹、司马,楚人也不会追随你听你调遣你的!”

钟建说出了事实,他尖酸的语言卸下了白公的伪装,直指他是个为了自己私欲而毁掉国家,残杀亲族的凶手。

“这番话,你去黄泉说去吧!”

白公胜大怒,靠近之后一脚踢开了钟建脚下的木凳,钟建顿时在王宫门阙中间晃荡起来,舌头伸得老长,眼睛鼓起,最后咯噔一下,勒断了脖子,死了……

与他一同被缢死的,还有数十上百名抵抗白公胜,斥他为“叛贼”的贵族子弟,他们的家人将遭到牵连,仍由白公的士兵们掳掠。

在被杀之后,这些反抗者又被吊上了各处城门,或是在昔日的楚国王宫楼阙上,以宣扬白公之威。

如此一来,果然就没有人敢于反抗了。

夏五月本该是楚国最为热闹的季节,然而郢都,却诡异地缄默了,甚至连蛙声都仿佛在害怕白公淫威,不敢喧哗,唯独苍天无情,以细雨洗刷着城中正在发生的暴行……

……

五六月份,楚国已经进入雨季,小雨时降时停歇,这些首级和尸体就这么暴露在外,长长的绳索牵动尸体随风摆动,他们的朝服衣冠已经被扒下,雨水流淌在惨白的面孔上。

此时此刻,唯有恐怖笼罩着郢都,贵族们都闭门不出,在白公的兵威下屏住呼吸。

过了许久,王宫楼阙内才响起了啪嗒啪嗒的脚步声,那是木屐踩踏雨水的声音,声音很轻柔,仿佛是怕惊醒死去的人。

一袭红衣,一位庄严的宫装妇女出现在宫门内,她在兵卒们戒备的目光下,在戈矛剑戟的护送下,迈过了高高的门槛,来到了楼阙下。

一抬头,季芈差点晕了过去,因为她看到了自己的丈夫,他就被吊在头顶,死相凄惨。

她强迫自己不要哭出声来,而是愤怒地看着面前朝她行礼,称呼她为“姑母”的白公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