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 谈笑破城(中)

字刻的很难看,一看就是自己刻上去的,这个当年的隶农子弟践行着自己的诺言,也让这口制式的铁剑成为了一种风尚,连队中许多人的剑柄上都刻着类似的字。

在场的诸多墨者明白,有些话不需要多说,真打起来的时候,墨者要冲锋在前,这已经是无需再多重复的事。

也没有太过的慷慨陈词,因为在他们眼中,这不过是一座简单的城邑,不是固若金汤状如刺猬的彭城沛邑,也不是巍峨数丈的临淄那样的诸侯都城,这样的城攻的多了,也无需在这种城下感慨。

待任务分配完毕,军中也送来了足够的铁雷,虽然此时完全可以做简单的拉发的铁雷,但制作起来还是有些麻烦,所以配装的都是一些火绳点火的。

因为装药量大,所以外面都困有麻绳,这样便于提着麻绳发力,可以投掷的更远一些。

这种攻城用的火药雷比较大,一般需要一伍之人配合,三个负责携带点火递送,两个负责投掷。

大土豆大小的铁雷送来了四五车,足够压制缺口,几个士卒看着从麦草中取出的铁雷,嘀咕道:“要是火炮能把这样的铁雷喷出去就好了。如今就是个石球或是铁球,只能砸人。”

一旁的伍长笑骂道:“想什么呢?那炮要用火药推,烧起来岂不是就在炮膛里炸了?你没听炮兵的那些人整天自嘲,说什么咱们步卒多是死在敌人手下,他们炮兵多是死在自己炮下,本来炸膛就容易死人,你这是生怕炮兵的人不死啊……”

士卒们便笑,毫无大战前的紧张气氛,另一个士卒便问道:“伍长,你去连长那开会,就没说破城之后是不是改善下伙食?咱们吃了好几日的炒麦粉了,每个月的伙食费在梁父也花不出去,买肉都没处买,这破了城总得想想办法,让旅里组织人弄点鱼吃也行啊……”

这也算不上发牢骚,伍长正要开个玩笑,猛然看到一队人簇拥着适走过来,他急忙喊了一声敬礼,在那里闲聊的士卒纷纷起身,待还礼之后,适摆摆手道:“你们继续,刚才在说什么呀?”

那士卒有些不好意思,却没有太多畏惧,说道:“再说想吃鱼。”

适笑道:“那可难说了。破了平阳,还要去赢邑,怕是没什么时间修整。在梁父你们也看到了,有钱也难买到什么东西,平阳城被齐军占据了这么久,补给困难,怕是也没什么。”

那士卒点点头,却也没有太多失望,只是小声问道:“咱们到了齐境之后,发现齐地并不是很富庶。富商贵人虽多,可是市面上吃的用的却少。咱们不是说,劳作创造财富,难道是齐人懒惰吗?”

不远处的连代表脸色微变,适却不以为意,看着这个年轻的士卒笑道:“放到二十年前,泗上可远比齐地还要穷困,难道是泗上的人懒惰吗?劳作创造财富的道理,你是懂的吧?”

那士卒毫不犹豫地点点头,适笑道:“那就是了。既然劳作创造财富的道理没错、九州之民也不懒惰,为什么天下会有那么多穷困之人?那就只能证明一件事,是如今的天下错了,这才是我们墨者存在的缘故。不是因为有了墨家,所以天下错了;而是因为天下错了,才有想要利天下、医天下的墨家。”

适就借着这个话题,和连队里的士卒讲了许多道理。

说者无心,或许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听者却有意。

许多跟随的高级军官暗道:“适帅这些话,说的可比从前重的多、也直接的多。看来我们和天下诸侯的一战,总不可免,这一战之后,只怕便无几天安稳日子了。”

那些宣义部的人,更是明白最近宣传风向的转变,墨家内部已经准备了舆论,似乎想要清理和批判那些“非攻立国”的人和想法。

宣义部作为适这一派的嫡系出身,更为能从这些宣传口径的略微变化,感知到风向的变动,因为宣义部是一个最不能乱讲话的部门:讲什么,必须要有部首那边的大致方向把握,不能够逾越。

禽子重病、适即将继任巨子、二十年前的老墨者们逐渐老去,这些人大概明白,恐怕墨家今后要做的事便和从前要有许多的改变。

从天下错了、再到越发激烈的天下错了所以我们要做什么的启发、以及之前所做的许多为什么没有让天下安定等等的话语,明白这种宣传口径意味着什么的墨者都明白,对齐一战后,墨家终于可以喊出一些之前不能喊、至少不能明说的口号了。

诛不义令的签发已成定局,适也曾算是无意中讲过一句:就算周天子乘车来了也没用,审判有罪就得死……

这句话意味着什么,许多人已经咂摸出了味道,心中窃喜,抑或兴奋。

……

围城大军的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