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4/4页)

这种奇特的饮食习惯是怎样啊?翻着他过往的悔过书非常头疼,他这种渴求血肉的行为其实和其他人都不相同。

但课裡其他叔叔都像是习以为常,我还撞见圣叔叔拿快要过期的血浆给阿默,劝他多少喝一点。

但他并不是吸血族。他的特徵完全是蛇妖啊,每到春秋两季,他都会特别请蜕皮假,而且等回来的时候皮肤特别光滑,年轻很多。

蛇妖为什么会这样渴求血肉?而且他是溷血儿呀?

我翻着书,百思不解。

妖族和神魔不同。基于一种奇妙的规则,神魔无法久居的人间,妖族却可优游其间。所以妖族跟人类通婚最简单,虽然大半都是人类的基因佔上风。妖族的确也有血腥残暴的历史,曾经喜爱吃食人类。但这种猎食,却不是必要的。比较接近一种夸耀力量的猎奇吧?因为不吃人类,妖族也是活得好好的。

当然有吸食人气的妖族,或者是饮血的吸血族。前者往往摄食极少的量就可以生存,至于后者…曾有学者认为他们的起源不是妖族。

…啊。

我冲去圣的工作室,他正专心的看着显微镜。「嗯?怎么了?」

「圣叔叔…阿默是蛇魔吧?」我有点结结巴巴,「所以、所以他才需要人类的血肉…」

圣叔叔皱紧眉头,看了我一会儿,「去把门关上。」

我狼狈的关上门,他不太高兴的望着我,「靖,妳不该去打开潘朵拉的盒子。妳做了吗?妳不该随便侵入资料库…」

「不不,我没有!」我赶紧说明,「我并没有这么做。我只是猜测…妖族的溷血儿不应该这样渴求血肉。」

他安静了一会儿,「对,阿默是魔的特裔。他的血缘浓厚到必须倚赖『契约』才能在人间生存。」

神和魔都无法长期留在人间。因为人间彻底的排斥神族和魔族。即使是倍受尊敬的神明,也不能例外。每隔一段时间,神明就得回天,不然就会「堕落」。神魔都依赖「契约」留在人间,神族的契约是「人类的信仰」,魔族的契约是「人类的血肉」。

遗传像是命运残酷的玩笑,不是只有遗传好的地方,也遗传相当恶劣的地方。阿默就是这样。他的父亲是蛇魔,大半魔族的溷血儿都可以迴避契约,但他就是那稀少的例外。

「吃了以后再懊悔、自我厌恶,不断忍耐,直到食慾被刺激得受不了,又渴望血淋淋的『食物』,吃了以后再懊悔…他就这样恶性循环。」圣沉重的叹口气,「治疗他三年多,他一直没有什么进展。我劝他饮血,别太过压抑食慾,但效果不好。他身为人的部份依旧非常强烈,让他一直很排斥同样强烈的本能。」

「…什么身为人的部份。阿默是人类,一直都是。」我觉得有点伤心,「没什么办法吗?」

「有啊。」圣叹息,「他只要跟一个人类订契约,成为使魔关係,就能摆脱血淋淋的渴求。但他不愿意。」

…谁会愿意啊?!使魔欸!那不就是彻底抛弃人类的身分,承认自己是魔族了吗?失去自由、失去尊严,任是谁也无法忍受吧?

所以,阿默的眼中总是缠绕着死亡般的孤寂吗?

那天我跟柏人回家,心乱如麻。饮血这种事情,任何人类都会不舒服。但若作成菜呢?猪血糕、猪血汤,我们也是常吃啊…

但我瞪着眼前这一包血浆发抖。做吧,试试看吧。若是阿默因此可以接受,他就不会厌恶自己,也能够有稳定的「契约」来源。

「妳在干嘛?」柏人让我整个跳起来,我惨白着脸孔回头看他。

「血浆?喂喂,该不会是疫苗失效吧?」

咬着下唇,我小声小声的告诉他我的打算。

「笨蛋。」他很乾脆的把那包血浆倒掉,「别做这种徒劳无功的事情。别把那个长鳞的傢伙看得跟玻璃一样,我们也是。」

「可、可是,如果是必要的…」

「啊,对呀。最容易达成的契约来源是人类的血。尤其这种年代,不用咬任何人,一隻针管就可以在安全无痛的环境下得到所需。」柏人冷笑着点烟,「但妳怎么知道,这就是他要的?妳问过他吗?」

我张大眼睛,讲不出话来。

「哼哼哼,人类。愚蠢软弱心肠的人类。」他金属似的眸子更冷,「别自我满足了,小鬼。妳这种样子,真的能当个好社工吗?」

望着流理台裡点点的血迹,我只觉得哀伤而溷乱的情绪一直在心底徘徊。很想为他做什么,却发现什么也做不了。

说不定我什么也做不了。

我不知道。

将手埋在掌心,无泪的悲伤无助的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