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4 戒指与故人(第5/11页)

米利亚姆停顿了一会儿继续说:“第二天我们就被迫参加劳动了——挖掘壕沟。我挖了三个月的壕沟,晚上爬进我的小铺位睡觉——我们三人一张床,悲惨地挤在薄薄的稻草垫上。我常常在一个假想的小提琴上‘练习’指法,以此来抚慰自己。有一天,我碰巧听到两个女警卫在聊天,其中一人提到了莫扎特的第一小提琴协奏曲,说她是多么喜欢这首曲子。我不禁脱口而出:‘我能演奏这首。’这个女人目光如针刺般地看了我一眼,我以为她要打我——或者更糟——因为我没有得到她的允许就和她讲话了。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儿。但是接下来让我惊讶的是,她的脸上突然露出愉悦的笑容,问我是否真的会演奏。我说我去年学过,而且在公共场合也演奏过。然后我就被送去见阿尔玛·罗斯。”

“您就是这时加入了女子管弦乐队?”

“他们把它称为女子管弦乐队,但是我们都还只是小女孩儿——大多数还是十几岁。阿尔玛·罗斯到存放我们进营时丢下的财物的巨大仓库,这些财物被送去德国前都堆放在那里,我们称它为‘加拿大’,因为里面都是财宝。她从那里给我找来了一把小提琴。”

“莫妮可呢?”我现在问道。

“话说我就是这样遇到了莫妮可——因为当劳工们早晨出营和晚上回来的时候,乐队需要在门口演奏,运输车来的时候我们也会在门口演奏。听到肖邦和舒曼的音乐,这些劳累而迷惑的人们就不会想到他们正处于地狱的入口。1943年8月初的一天,我正在门口演奏,这时一辆火车到达了,在新来的人群中我看见了莫妮可。”

“你什么感受?”

“兴奋——然后是恐惧,她没有通过挑选程序。但是谢天谢地,她被送去了右边——生的一边。几天以后,我又看见了她。就像其他人一样,她被剃了光头,瘦得厉害。她没有穿大多数囚犯要穿的蓝白条衣服,而是穿着一件长长的金色晚礼服,这肯定是从‘加拿大’仓库里拿出来的,脚上穿着一双对她来说明显大很多的男士鞋。也许已经没有囚服提供给她了,或者只是为了‘取乐’。她就穿着这条漂亮的丝绸长裙,为道路建设拖运石头。在乐队回营区的路上正经过她身边时,莫妮可突然抬起头看到了我。”

“你能和她说话吗?”

“不能,但是我设法传了信息给她,3天后我们在她的营区旁见面了。那个时候她已经穿上了女囚犯应该穿的蓝白条裙子,扎上了头巾,蹬着木屐。乐队成员能比其他囚犯得到更多的食物,所以我给了她一片面包,她藏在了衣服下面。我们走了一会儿。她问我是否看见了她的父母和兄弟——但是我没有看见。她问起我的家人,我告诉她,父亲在到这儿三个月后已经死于斑疹伤寒,母亲和莉莉安被送去了拉文斯布吕克的一个军需厂工作。直到二战结束后我才再次见到她们。所以当时看到莫妮可给了我莫大的安慰——但同时我也非常为她担心,因为她的生活比我的艰苦得多。她做的工作太繁重了,食物又是如此的稀少和糟糕。每个人都知道变得虚弱而不能工作的囚犯是什么下场。”我听到米利亚姆的声音哽咽了,然后她吸了一口气。“因此……我开始为莫妮可省下食物。有时是一根胡萝卜,有时是一些蜂蜜。记得有一次我给她拿了一个小土豆,她看到的时候是如此开心,禁不住哭了出来。每次有新囚犯到达的时候,如果有可能,莫妮可总是会去门口,因为她知道我会在那里演奏,离朋友近点儿能够给她带来安慰。”

我听到米利亚姆哽咽了。“接下来……我记得是1944年的2月,我看到莫妮可站在那里——我们刚刚结束演奏——一个高级女警卫,那个……畜生,我们称她为‘野兽’。”米利亚姆停住了。“她走到莫妮可面前,抓住她的胳膊,质问她在那儿干什么,这么懒散,她要求莫妮可和她一起走——马上就走!莫妮可开始哭起来。透过乐声,我看到她在看我,好像我能帮上她,”米利亚姆的声音又哽住了。“但是我必须开始演奏了。当莫妮可被拖走的时候,我们正在演奏施特劳斯的《闲聊波尔卡》——如此生动迷人的一首曲子——自此我再也不能演奏或听这首曲子……”

当米利亚姆继续讲述的时候,我看着窗外,然后盯着自己的手掌。我丢了一枚戒指,但是和我现在听到的故事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呢?现在米利亚姆的声音又哽咽了,我听到压抑的啜泣声;接着她把她的故事讲完,我们互相告别。当我放下电话的时候,邻家宴会的声音穿过墙壁飘了进来,他们在大声谈笑,互相致谢。

“这件事过后,迈尔斯联系你了吗?”接下来的一个周日的下午,贝尔夫人问我道。我刚刚告诉了她在坎伯韦尔发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