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不怎样,就是我忽然想亲你了。”

阿伏干去世的第二天,他在缙京的各路亲戚就找上门来了。

景三不知道阿伏干居然在大承有这么多亲眷,可他病重的这大半年,为什么这些人一次都没来过呢?

景三说:“其实那时候我太小了,具体的经过都记得不太清楚了,只知道那些人都是来分家产的。他们平时从来不到府里来,也不与阿伏干来往,可谁知他们找上门以后,居然对阿伏干所有的各项财产了解得一清二楚。”

杜昙昼问:“是候古告诉他们的?”

“没错!”

景三讲起自己的过去时,语气都很平静,不见半点自怜或者悲痛,但一提起候古就义愤填膺,难掩怒意。

“我到现在都记得那个画面,阿伏干老爷躺在灵床上,脸色苍白发青,仿佛只是睡着了,而候古就站在他的尸身旁边,拿着家中的账册,对来分家产的那群人一一汇报!”

莫迟有些奇怪:“鹿孤难道不在?”

“当然在!他全程都在旁边站着,把那群人的丑态尽收眼底!他们个个都说鹿孤是养子,没资格继承家业!”

鹿孤那时不过十七岁,却有着远胜同龄人的冷静自持,他并没有和面前这群人争辩,只是问了候古一句话:“我父亲对你不薄,你为什么要背叛主人?”

候古是如何作答的,景三已经记不真切,大抵是阴阳怪气地讽刺了鹿孤几句吧。

鹿孤没有生气,转而对其余众人道:“诸位说我是养子,无权继承我爹的遗产,这点我不与诸位争辩,我本就不是为了钱才愿意被阿伏干老爷收养的。但我爹如今尸骨未寒,诸位就是再心急,也要等他出殡后再来府里闹事吧。”

杜昙昼问景三:“后来呢?他们走了么?”

“怎么可能!”景三摆摆手:“鹿孤那时候还太年轻,身边又只有我这个九岁的小流浪儿,哪里是那群乌今人的对手?阿伏干去世的第二天,他们就把家里的钱都分得七七八八了,而那个候古,也在捞了一大笔钱后消失了,再也没出现过。”

一群人走后,鹿孤在家中找了许久,也没凑出来能够将阿伏干厚葬的钱。

景三自告奋勇,说他知道请谁来办丧事能办得便宜又利落,鹿孤说要与他同去,被景三制止。

“只能我出面,要是你与我同去,他们一看你就像个有钱人,肯定会狮子大开口的!”

鹿孤于是把剩下的钱都给了景三,让他去找能操办葬礼的人。

离开鹿孤府没有多久,景三就在街上被之前的小偷头子抓了。

“好啊!我说这么多天你躲到哪里去了?还敢逃跑?!看老子不揍死你!”

景三奋力挣扎,最后还是没能逃脱,被那人抓回原来的地方关了起来。

在被关了七天以后,一直紧锁的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小偷头子骂骂咧咧地走进来,在他背上踹了一脚,把他踢了出去。

景三在地上滚了几个跟头,最终停在了一双缎靴前——是鹿孤来了!

鹿孤把景三从地上扶起来,替他排掉身上的灰:“抱歉,我来晚了,我找了好几天才找到这个地方。”

“你——”景三晕头转向,摸不清头脑。

鹿孤对他说:“走吧。”

景三回头看了看小偷头子,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不太敢走。

鹿孤拉起他的手:“走吧,我已经把你从他手里赎出来了。”

景三被突如其来的自由与喜悦冲昏了头脑,拉着鹿孤的手走出去好久,才突然想起来问:“阿伏干老爷的葬礼呢?你给我的钱都被那厮抢走了!我还没来得及找到能办葬礼的——”

鹿孤摇了摇头:“你走以后,又有几波人来过,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人拿走了,连下人都走光了。”

景三这才发现,鹿孤头上的金冠都不见了,他只用一根布条绑住了头发。

鹿孤笑着说:“把你捞出来以后,我全身上下就只剩这身衣服和脚上的靴子了。”

景三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鹿孤是用发上的金冠将自己赎了出来。

“怎么会这样……”景三不敢相信。

鹿孤告诉他:“实在没有买墓地的钱了,我只能先把我爹安葬在漏泽园。我家中也没钱养你了,所以我还给你找了个去处。”

鹿孤带着景三在缙京城里走了一大圈,最后停在了一间平房门外,门上挂着一面匾额,上面写着“锦化刻坊”四个大字。

“刻坊?”闻着里面传出来的奇怪气味,景三问鹿孤:“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印刷坊,就是替人刻字印书的地方,我已经和刻坊老板说好了,你以后就留在这里,跟着雕版师傅学制版刻字。学成前管吃管住,但是没有工钱,什么时候学出师了,什么时候就能按月领月钱了。”

景三有些忐忑,紧紧抓着鹿孤的手臂:“听上去很难的样子,我好像学不会,我不能和你一直在一起吗?没钱也没关系,我不怕吃苦,大不了我们一起上街当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