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马头星云(第4/9页)

“最后一列车缓缓经过时,我看到车窗内有个女人在凝视我。她看起来像个鬼魂。像我妈妈。我扬起沾满鲜血的刀给她看。你知道吗,史皮欧尼,那是我这辈子唯一一次感到彻底的快乐。”洛斯克闭上眼,像在重新体会那一刻,“以眼还眼,以牙还牙。这是阿尔巴尼亚对血债血偿的说法。这是上帝赐给人类最棒也最危险的毒药。”

“后来呢?”

洛斯克又张开眼睛:“你知道Baxt是什么吗,史皮欧尼?”

“不知道。”

“命运。地狱和业。掌控我们生命的东西。我拿起那个皮条客的钱包,里面有三千兹罗提。斯特凡回来后,我们抬着尸体越过铁轨,扔进东去的一节车厢。然后我们向北走,两周后溜进了一艘从格旦斯克湾到哥德堡的船。从那里到了奥斯陆和德扬的一处田野,那里有四辆拖车,吉卜赛人占据了其中三辆,第四辆就是我们的家,我们在那里住了五年。那年的平安夜,我们在车上庆祝我的九岁生日,我们仅剩的那条毯子下只有几块饼干和一杯牛奶。圣诞节当天我们闯进了第一家杂货店,那时我们就知道走对了地方。”洛斯克面露笑容,“就像从婴儿手中抢走糖果。”

他们沉默地坐了一会儿。

“你还是一副不太相信我的样子。”洛斯克打破沉寂。

“有关系吗?”哈利问。

洛斯克微笑。“你怎么知道安娜没爱过你?”他问。

哈利耸肩。

他们铐在一起走进地下通道。

“别以为我一定知道劫匪是谁,”洛斯克说,“也可能是局外人。”

“我知道。”哈利说。

“那就好。”

“所以,如果安娜是斯特凡的女儿,如果他住在挪威,那他怎么没来参加葬礼?”

“因为他死了。几年前在修屋顶的时候,他从屋顶上滚了下来。”

“安娜的母亲呢?”

“斯特凡死后,她搬到南方,跟妹妹和弟弟去了罗马尼亚。我没有她的地址,我想安娜可能也没有。”

“你告诉艾弗森,说安娜的家人没去参加葬礼,是因为她让家族蒙羞。”

“说了吗?”哈利看出洛斯克棕色眼眸里的调皮神色,“要是我说,我是在说谎,你会相信吗?”

“会。”

“但我没有说谎。家族已经跟安娜断绝关系。对她父亲而言,她等于不存在。他拒绝提到她的名字,以防感染。你懂吗?”

“不是很懂。”

他们进了警局,站着等电梯。洛斯克含糊地自言自语了几句,然后大声说:“你为什么信任我?”

“不然我还有什么选择?”

“你总是有选择的。”

“更重要的是:你为什么信任我?你从我这里拿到的钥匙,可能跟安娜公寓那边寄给你的那把类似,但我可能不是在凶手家里找到的。”

洛斯克摇头:“你误会了。我谁也不信任,只信任自己的直觉。我的直觉说,你不是笨蛋。每个人都有生活目标,一个可以被夺走的东西。你也一样。就这么简单。”

电梯门打开,他们跨了进去。

哈利在昏黄的灯光中打量着洛斯克。他坐着看银行抢劫案的录像带,背脊挺直,双手交握,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连那扭曲的开枪声响遍痛苦屋时,他都不动声色。

“你要再看一遍吗?”看到屠夫消失在工业街的最后影像后,哈利问。

“没必要。”洛斯克说。

“哦?”哈利想掩饰兴奋之情。

“还有其他的吗?”

哈利有预感,坏消息就快来了。

“还有银行斜对面一家7-11的录像带,抢劫前他在那里把风。”

“放出来看看。”

哈利放了两遍。“怎么样?”他又问,他们面前的屏幕一片雪花。

“我知道他应该参与过其他抢劫案,我们也该看看那些录像带。”洛斯克说着看了看表,“但那只是浪费时间。”

“你不是说你的时间多得是?”

“当然是说谎。”他说着站起来,伸出手,“我最缺的就是时间。你最好把手铐铐回去。”

哈利咒骂自己。他替洛斯克铐上手铐,两人侧身从桌子和墙壁间走向门口。哈利握住门把手。

“多数银行抢犯思维都很简单,”洛斯克说,“所以他们才会去抢银行。”

哈利停步。

“世界上最知名的银行劫匪是美国的威利·萨顿。”洛斯克说,“他被逮捕,然后上了法庭,法官问他为什么要抢银行。萨顿的回答是:‘因为那里有钱!’这句话成为美国人历久不衰的一句俚语。我想这是在告诉我们,语言可以多么直接,又简单得多么精彩。对我来说,那只代表一个被捕的笨蛋。优秀的银行劫匪既不出名,也不会说什么名留青史的话,因为他们既不直接也不简单。你要找的就是这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