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点火(第2/4页)

我脱掉厚重的大衣,挂在熟悉的老地方——他的大衣旁边,然后走回他身边站住。“我需要知道起火的原因。”我平静地说。

破烂的毛毯下探出一条细瘦的胳膊,对着我轻轻摇了几下。“偶然事故。”

我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拽到灯光下细看。哈德森太太说得对,上面的确有不少瘀伤,还有一条刀割的痕迹。胳膊内侧还有更触目惊心的东西:显而易见的针眼,这是可卡因注射的痕迹。

“该死,福尔摩斯,我得给你检查。真是见鬼,监狱里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拘留你?”

凭借惊人的力量,他抽走手臂,缩回毯子里,始终不回答我的问题。最后他终于说:“拜托,华生,我很好,你走吧。”

我愣住了。福尔摩斯现在的样子与过去不同,绝非偶然的情绪低落,我很担心他。

我在沙发对面的扶手椅上坐下,决定耐心等待真相。壁炉上的时钟嘀嗒作响,一个小时过去了,我变得越来越焦虑。

又过了一会儿,哈德森太太送来了三明治,但福尔摩斯拒绝进食,当她开始清理消防员留下的水渍时,他则开始叫嚷着要求她离开。

我跟着她来到楼梯平台,关上身后的门。“他为什么会进监狱?”我问。

“我不知道,医生。”她说,“和‘开膛手杰克’的案子有关,人家指控他破坏证据。”

“你为什么不找我?或者找他哥哥呢?”我问。那时我虽不清楚福尔摩斯的哥哥迈克罗夫特对政府事务拥有多大的影响力,但凭直觉也认为他可能会提供一些帮助。

“福尔摩斯先生没有告诉任何人,他直接消失了!他哥哥有可能一个星期之前才知道这件事,当然,这以后他很快就被释放了,可损失已经造成了。”

直到很久以后,我才得知这件可怕案子的细节,还有它将我的朋友引入过怎样的歧途。不过,我已经发誓对此案保密,因为它必须成为史书上的未解之谜,我只能说,我的朋友对此案的解决提供了极大的帮助,他在破案时某些举动甚至引起了政府内部一些最高级别人物的不快。

然而,这些都属于另一个故事,详情恕不赘述,下面接着讲我的守夜经历。几个小时过去了,我既不能唤醒他,让他和我谈谈,也无法逼他吃东西,他仍然一动不动,我知道这是一种危险的抑郁症状。

第二天的早晨变成了第二天下午,我端来一杯茶放在他身旁,碰巧注意到茶几上放着一封揉皱了的私人信件,我默默展开信纸的下半截,发现签名是“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

我打开信读了起来。“马上来,”信中写道,“你需要立即关注E/P事件。”我折好信,塞进了自己的口袋。

“福尔摩斯,”我说,“恕我冒昧——”

“烧了那张便条。”毛毯下传来尖厉刺耳的声音。

“这里太潮湿了,”我说,“‘E斜线P’是谁?你哥哥写的——”

“烧了它,听我的!”

他没有再吭声,而是继续把头埋在毯子里,一动不动。夜色渐深了,但我决定在这里再守一夜,直到他爬起来为止。他总得起来吃东西——否则就真的起不来了——作为他的朋友和医生,我有责任留在这里收拾残局。这真是个英勇的想法,可是没过多久,我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从熟睡中醒来,发现自己身上盖着福尔摩斯的那条红毯子,方才意识到这条旧毛毯是从我原来的卧室里拿的。哈德森太太站在我身旁,托着一只茶盘,茶盘边上搁着一封刚送来的信——装在椭圆形的玫瑰色信封里。

“巴黎寄来的,福尔摩斯先生!”她拿起信,朝福尔摩斯晃了晃,没有反应。

哈德森太太看看福尔摩斯,又扫了一眼昨天端来的那盘没有动过的食物,摇了摇头,担忧地看着我。“已经四天了,医生。”她小声说,“想想办法!”她把茶盘摆到我旁边。

沙发上的那团皱巴巴的东西底下伸出一条瘦胳膊,挥动着示意她走开。“出去吧,哈德森太太!”他叫道,“把信给我,华生。”

哈德森太太转身走了,不过在出去之前,她抛给了我一个鼓励的眼神。

我夺过茶盘上的信,放到一边。“先吃饭。”我命令道。

他面带杀气地钻出那个用毯子裹成的茧,往嘴里丢了一块饼干,像个愤怒的孩子那样瞪着我。

我把信举起来,嗅了嗅信封,一股不寻常的香水味,很美妙,也许是香草,还有别的什么香料。“啊……”闻到香味后,我愉快地说。然而,福尔摩斯突然从我手中抢走了信,吐出嘴里的饼干,彻底地检查了一遍信封后撕开,抽出信瓤,粗略地读了一遍。

“哈!你猜信里写了什么,华生?”他敏锐的灰色眼睛挂着疲惫的暗影,但依旧透出好奇的闪光,这是个好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