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腥味(第3/6页)

薛凝做梦都想有个女儿。我也一样。

可惜,我永远也不会知道薛凝腹中的胎儿究竟是男是女了。即使我剖开她的小腹,取出胎儿,也无法知道。

我又听到了血管爆裂的声音,这一次,是从薛凝的腹部传来的。我朝她的腹部望去,我看到她的腹部皮肤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正游动着,就像皮下游弋着一条蛇。

“啪!”我听到了一声脆响。接着,我的脸上忽然一凉。用手抹了抹脸,手上全是乌黑的鲜血,是薛凝的鲜血。

薛凝的腹部忽然裂开了一条不长不短的口,这道裂口还在缓慢地拉长,盈出一汪乌黑的液体。她血肉模糊的子宫出现在我的眼前,凝结成一团的胎儿,分不出哪里是头,哪里是躯干。

血腥味与鱼腥味混在了一起,气味令我想要呕吐。

而那血肉模糊的胎儿却有节奏地蠕动着,蠕动着,蠕动着。

又是“啪”的一声,一条奇形怪状有着三角形脑袋的褐色虫子从胎盘里爬了出来,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地扭动着细长的身体。

我又叹了口气,然后蹲下身,打开了一个放在水泥台边的塑料化妆箱,从箱子里取出了两支细长的筷子。我站起身,捏着两支筷子,夹起了那条在薛凝尸体上扭动着身体的怪异虫子,然后放进了一只玻璃杯里。

当虫子离开薛凝的尸体后,只是一瞬间,薛凝的肌肉与内脏蓦地变成了一堆血水。冰冷的水泥台上,只剩下了一具白森森的骨架和一顶浸润着血水的肮脏假发。

我最后叹了口气,对自己说:“是的,薛凝,你死得太早了一点儿。要是没有这场车祸,最多再过一个月,你也会死的。你知道你做错了什么吗?你不该怀上这个女儿。”

很早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没有生育能力,不过,我并没有告诉薛凝。毕竟,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我一直都对自己说,和薛凝结婚,只是生理上的需求罢了,我并不是真正爱她,所以我才会毫无愧疚地去红灯小发廊寻欢作乐。但我知道薛凝是个单纯的女孩,也不忍心伤害她。所以当薛武要挟要把我去小发廊的事告诉薛凝的时候,我答应了他讹诈的要求。

但我怎么都没想到半年前的一天,就在我刚吃完了一顿红烧鱼后,薛凝竟会告诉我,她怀孕了。

我明白,薛凝在我不知不觉的时候,让我戴上了绿帽子。

看着满桌的鱼骨头,我忽然想,这三年里,我几乎每天都吃薛凝做的鱼。我是不是应该改变一下呢?我不想再嗅到鱼腥味,这味道会让我发疯的。而想不再嗅到鱼腥味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让薛凝从我身边消失。

这个想法在我心里已经萌生了很久,但薛凝让我戴上绿帽子,才让我决定让这个想法变成现实。

于是我请假回了一趟老家。我的老家在西南某省的深山里,我是在一个山寨里长大的,那里有好几个叫不出名字的神秘巫医。我用一块从某个死人的随葬品里顺手牵羊弄来的天王表,从一个巫医那里买来了一条蛊虫。

就是那条奇形怪状有着三角形脑袋的细长虫子。

巫医说,只要蛊虫钻进人的体内,就会吃掉腹中的所有器官,但人却不会死,而且肚子还会不断地变大变胀,就像怀孕一样。半年之后,吃了蛊虫的人,就会因为腹部爆裂而死亡。

我回到家里后,就把蛊虫塞进了一条烧好的鲤鱼肚子里。那天,我说自己胃痛,没有吃晚餐。而薛凝把那条鲤鱼全吃进了腹中。

巫医告诉我,蛊虫有两个特性,其中之一就是,如果服下蛊虫的人在这半年内突然死亡,尸体就会在二十四小时内化为一摊血水,只剩一具白森森的尸骨。

这就是为什么薛凝的尸体被送到我的工作室后,会这么快发生变化的原因。

我将盛着蛊虫的玻璃杯藏在了衣兜里,看着水泥台上的骨架,心中不禁感到了一丝寒意。我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薛凝如今变成了这般模样,所以稍稍定了定神后,我从工具箱里拿出了一柄沉甸甸的铁锤。

一阵忙碌后,薛凝的骨架被我用铁锤砸成了几截,我找来一张白色的裹尸布,将碎裂的骨头包在了裹尸布中。然后,我拎着包袱,又在衣物柜里找了一瓶薛凝以前为我泡的药酒。

我走出工作室后,径直进了火化车间。

深夜的火化车间里,除了值班的福伯外,没有其他人。

福伯看到我后,关心地问:“王东,你没事吧?”

我阴沉着脸,不动声色地说:“福伯,我没事。你陪我喝喝酒吧。”我将那瓶药酒摆在了福伯面前。

福伯眼中露出了喜色,他说:“啊,我早就听说你家薛凝用秘方泡的鱼骨药酒有滋阴壮阳的效果,却一直没有福分品尝到。今天我真是好运啊!”刚一说完,他便想起薛凝今天才死在了车轮下,嚅了嚅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