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第3/6页)

“‘豪’的,裴拉欧小姐。”

然后他们就从商店后门出去,爬过一堆水管,再穿过一个小木门走进一条巷子。康嘉在那里停留一会儿,擦掉麦特脸上的血迹,接着钩着他的手臂带他走入缅因大街。她一路拖着他,以超乎常人的速度,经过广场、穿过街道,最后进入圣母院。

老教堂的内部色调和白色的主祭坛相比显得灰暗。这时并未举行任何仪式,可是祭坛的烛光照亮了几个默默跪在昏暗椅子旁虔诚祷告的身影。

“圣堂,”康嘉轻声说,“古老光荣的传统。”

她用手在入口的圣水盆里沾了一下。并在胸前画了十字,然后走向本堂,在那儿跪下双腿默祷了一会儿。麦特笨拙地站在她身旁不知所措。

“没关系,”她一边站起来一边喃喃自语,“你什么都不必做。”

麦特默不作声地跟着她走下通道。她在祭坛的栏杆前再度跪下。麦特则溜进一张空着的长椅。坐着四下环顾。这个古老——古老,是根据西方人的算法——的教堂有种安详、昏暗的静谧气息。

康嘉终于从栏杆前起身。她在瓜达路佩圣母画像前停下来点了根蜡烛,嘴唇微微动了几下。她转身过来时面色凝重。

麦特说:

“要走了吗?”

康嘉慢慢朝着大门晃过去。

“我想是吧。他们不敢再找你麻烦了。我们可以到车子那里去……”她停下脚步,欲伸向圣水盆的手悬在半空中。“不,拜托。坐下,回到位子。”

麦特不明就里,但却乖乖听命在圣爱米格狄乌斯下方的长椅上坐了下来。康嘉跪在走道上,随后溜到他身旁。教堂后段这个昏暗的地方没有其他人。

她抓起他的手紧紧握着,即使隔着手套都感觉得到她的温暖;可是这个动作与其说是爱意,倒不如说是种安心与信任。

“这里很安详,”她说,“在这里我脱离尘世,感觉到真正重要的事,至于不重要的事,我可以看在眼里却不放在心上。”

“什么是真正重要的事?”

她点点头,指着祭坛。

“那个,以及它给我的感觉,还有你也算得上一点点——因为我知道我可以和你说话。你在这儿没问题,麦特。出乎我意料,我本来以为带你来这里会让我不习惯,可是一切都很搭调。所以现在我能说出内心的话了。”

麦特抚摸她的手,默默鼓励她。

“噢,主啊,”她说(这并不是对天发誓),“让我爸爸的灵魂得到安息。”

说完之后,她沉默了好长一阵子。

“我一直试着,”她终于又开口说,“想要慢慢地说给你听,好让你明白为什么,可是这么做没必要。当你想让事情合逻辑,却反而让它越变越糟,所以我只得一口气说出来。它是一切事情的根本原因——为什么我要进修道院,为什么我如你所说的这么蠢,以及为什么我必须知道谁在那间房里和所有的为什么。它是……噢,你不会相信我的。可是……你知道,麦特。我想也许是我爸爸杀了我妈妈。”

关于这点,麦特根本无话可说,他呆若木鸡地坐着,依然握着她紧握的手,等她继续说下去——说一些能让一个男人搭得上腔的话。她这句话的含意他还不大明白;它来得太突然,太令人震惊,让他无法迅速理解。

康嘉一声尖锐短促的干笑声打破了沉默。

“我刚才那句话听起来实在很好笑,而且突然间我知道我错了。在这里。我不该说这种话并且还相信它,在说的同时,我知道自己连想都不敢这么去想。可是……”

“你为什么有这种想法?”

“她去世的时候我不在家——这点你知道吗?我有好几个月没见到她了。然后我接到电报,我回到家时她已经过世了。他们从来没告诉过我她的死因——只告诉我她病重的情形,她的眼睛和其他问题,可是从来没告诉我明确的事情。所以我很担心。我爱我妈妈。麦特。你不知道她对我有多重要,不知道她的重要性远超过其他所有人,甚至爸爸。然后有一天我在爸爸的书房找一本书,那本我不小心掉在地上、有关各种药品的书,它刚好在——你看到的那页摊开,莨宕碱那一页。我当时只是好奇而已。就只是这样。我读了茛宕碱的介绍,以及将它滴入眼中毒害他人的做法,于是我想起了妈妈有滴眼药水的习惯。假如你知道该加些什么东西。你就可以把它加进眼药水里,然后你不会受到任何怀疑,事发时你也不必在现场。”

“可是他是你爸爸耶!你怎么可以认为他……”

“他们并不快乐。我本来不应该知道这件事,可是我还是知道了,小孩子总是知道一些事情。他们彼此相爱,而且两个人都很棒,可是他们不快乐。雅布耶·梨塔——也就是妈妈的妈妈——她讨厌哈里根家的人以及他们的一切。祖父鲁夫斯很严厉又残酷,他所有的财产完全是靠他聪明并夺取本来应该归裴拉欧家的钱而来。雅布耶·梨塔还在世的时候,妈妈老是替爸爸辩护,说他不应该承担鲁夫斯祖父的过错;可是雅布耶·梨塔过世之后,妈妈也开始这么说话,就好像她妈妈的灵魂附在她身上似的。她无法控制自己。她爱我爸爸,可是有时候她憎恨哈里根家的人。所以他们并不快乐。就算爸爸非常有耐性,我想假如有时候她过分刺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