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3/4页)

“你可以吓唬文斯,”带着与法官同样冷静的态度,巴洛说道,“可是,你吓唬不过葛汉巡官或警长的。”

“或许行不通。”

巴洛一翻手,用拇指指着莫瑞尔死相骇人的尸体。“是你干的吗?”

“不是。”

“你的处境不妙。你知道吗?”

“是吗?等着瞧。”

完全是一派自负之词,出于何瑞斯·艾顿之口尤其叫人讶异。这般狂妄的傲慢让巴洛诧异,他不喜欢这样的态度,因为他晓得其中的危险。

“发生什么事?告诉我,你可以信得过我的。”

“我不知道。”

“拜托,听着!”

“麻烦你,”法官用手遮住眼睛,“跟我说话时记得降低音调。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根本不知道这家伙在屋子里。”

他的声音不带情感,极为有神的小眼睛转向关上的门,双掌在椅子的扶手上缓慢轻柔地移动着,这个动作让巴洛知道法官清醒得很。

“今晚,我跟莫瑞尔先生有约,”他接着说,“要谈一件正事。”

“然后呢?”

“可是我不晓得他人已经到了。今天星期六,朱尔太太不上班。我当时正在厨房准备我的晚餐,”艾顿法官带着厌恶之色说,“当我听见一声枪响,和可能是电话掉到地上的声音——是的,虽然你没有笑意,这的确是件可笑的事——8点半整时,我正在开一罐芦笋罐头。我一进客厅,就发现莫瑞尔先生现在这个样子了。事情经过就是如此。”

“就是如此?”巴洛重复他的话,几乎要失去耐性。

“就是如此。”

“那转轮手枪呢?怎么来的?”

“枪就在他旁边的地板上。我捡了起来。我承认,那是个错误的举动。”

“你还承认这一点,感谢老天。你捡起手枪,在那边的椅子上坐下,就这样拿了5分多钟?”

“是的,我也只是人。对这样出乎意料的结果感到非常讶异——”

“什么出乎意料的结果?”

“没什么。”

巴洛这个时候开始怀疑老头是不是疯了。所有合理的理由都让人不由得这么想,可是直觉告诉巴洛,艾顿法官在那个时刻与平常一样冷静。或许是法官的眼神,或是转头的方式给了他这样的印象。话虽如此,一时情绪激动杀了人也可能让人异常冷静。

“你知道,这是谋杀,”巴洛指出。

“还用说吗?”

“那么,是谁杀的?”

“想必是,”法官回答,“有人自前门或落地窗进了屋子,从莫瑞尔先生脑后开枪杀了他。”

巴洛握紧了拳头:“你应该会让我为你辩护吧!”

“不见得吧?为什么我该找你辩护?”

“因为你似乎不了解这个情况的严重性。”

“你低估我的智力了,”法官一边说,一边翘起二郎腿。“听着,让我提醒你,在我还没当上法官前,我的刑事诉讼律师声誉仅次于已逝的老友马绍尔·霍尔。若是检察官比我的经验还丰富,他们就有资格把我吊死,”他微笑着。“你根本不相信我说的话,对不对?”

“我没那个意思。可是,如果是你从法官席上听到这一席话,你会相信吗?”

“会,”法官简洁答道。“我可以自豪地说,在评判人和判定真相上,我从来没看走跟。”

“但是——”

“此外,还有动机的问题。你应该很清楚,所有的法律都在探询犯罪动机。我有什么理由要杀害这个不登大雅之堂,却也无害的年轻人?”

就在这时,康丝坦思·艾顿进了房间。

法官似乎真的吓了一大跳。他的手划过前额,但掩不住脸上的极度苦恼。巴洛心想:他几乎跟我一样爱她,那一抹赤裸人性的光辉与他的傲慢同样明显。

康丝坦思还红着眼眶,但已经擦干了眼泪。她看来坦然平静,望着尸体的眼神超然,带着股坚定、冷漠的厌恶感。她似乎是强迫自己上下打量这具尸体,然后转向父亲。

“我不晓得你这么关心我,”她突然开口,眼眶又湿润了起来。

“你——”法官严厉地问,“怎么会在这里?”

康丝坦思没回答。

“他真是下流的……”她没办法说完。她转向巴洛,手仍不住地用力指着死者。“他要爹地答应给他3000镑,才要放弃我。

“昨天,我听到你们在这里谈论我的事。这是很自然的事,谁都会这么做。我躲在后面听。刚开始吓呆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之后又不晓得该怎么办。听到那些话,让人心如刀割。”

她握起了拳头。

“刚开始——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事实。所以我只能带着笑、佯装不知情。安东尼到死前都不知道我晓得实情。我跟他说笑,然后跟他一道回陶顿市,可是心里一直在想,我什么时候才有勇气说:‘你这个下流的——’”她停了下来。“后来,我晓得自己该做什么。我决定等今晚他跟爹地会面,就在他即将把白花花的钞票牢握在手里时,我会突然走进来说:‘一毛钱都不要给,你这个下流坯的好事我全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