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第3/3页)

“既然你在这里了,”珍说,“你可以吻我。”

斐德列克即刻吸了口气,正襟危坐,显得权威十足。

“英国的礼拜天,”他煞有其事地说,“多年来受人嘲弄、毁谤。岳母大人和皇家学会除外,就属枯燥乏味的礼拜天最常被拿来当低劣笑话的题材,这真是大错特错。我要好好写一篇文章破除这种误解。如果这个礼拜天晚上有何乏味可言,我的挚爱,我能持平地说……”

斐德列克住了嘴,因为珍坐直了身子。

“礼拜天!”她大叫。

“没错。怎么了?”

“礼拜天!”珍说,“吧台和游泳池是10点歇业,不是11点,所有的设施都会锁起来,现在一定将近11点了!”

斐德列克吹起了口哨。

“所以你的客人,”他开心地说,“早就被赶走喽?哈哈。”

“可是,斐德列克,如果我们拿不到衣服——”

“就我来看,我的小妖精(是的,我说小妖精),这不是个问题。我们身上穿的就绰绰有余了。而且正相反,恰如某人所言,这样好得很。”

“穿这样回家?”

“别担心,我们会找到人的。走吧!”

现在一回想,斐德列克注意到温室其他地方的灯已经熄了一阵子。他推开通往下一区的毛玻璃门。

一片漆黑。

他们推开一道道的门,走过长长的温室,黑暗让温室带有鬼魅般的气氛。往泳池馆的方向有些许微弱的灯光闪烁着。

他们摸索着前进,植物的绒绒触毛轻拂着脸,感觉不甚舒服,他们最后到了泳池馆。整馆就只点着大圆顶上的一盏小灯,应该是留做夜灯用。

点点灯光映在昏暗的镜墙上,在微微波动的暗绿色池面上轻颤着。幽暗的灯光模糊了海滩桌椅的模样,将之罩入暗影。每样东西看起来都很光滑、阴冷、蜿蜒伸展,略带不祥之兆。往美式酒吧的门已经锁上了。

斐德列克探了探,往大厅、更衣室与上楼的门也都锁上了。

“这下没辙了,”他大声说。

他的声音在这栋大理石建筑里攀升又闷闷地传了回来。圆顶传回一个清晰的回音:“这下没辙了。”

珍笑了起来,圆顶同样传回一阵诡异的笑声。

“你是说我们出不去了?”

“我们可以大声敲门。可是,这个房间在地下室,现在是淡季,工作人员又少,在这个与世无争的通尼许镇,人们上床的时间又早——话虽如此,还是试试吧。”

他猛力敲着厚重的门,高声嚷着。敲了足足5分钟后,一点回应都没有,只有珍恳求他停手的话语,回音嘈杂令人不安。

两人对视。

珍的眼睛闪闪发光:“嗯,这大概不是最糟的地方,”她叹了口气,“还是有点可惜,这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一个夜晚。”

“我的小妖精,只要能跟你在一起,任何地方都是天堂。可是我反对我们睡在大理石地板或一丛万年青上,这样一点都不浪漫。等一下!”他回想着,“我在想——”

“什么?”

“为什么我们刚在的那个地方会有灯亮着?那可不是特别为我们留的,跟这盏一样是留做夜灯用。我明白了!那是温室的尽头。我记得那里好像有扇门。如果门没锁,应该有楼梯通往楼上大厅的后面。”

“我们去看看?”

“我去就好,你留在这里。虽然我刚刚那样说,我还是不能让你穿这样穿过海滨饭店的大厅。如果那扇门没锁,我会上去大厅,然后到这里来开这扇门,一下子而已。”

“好吧。别去太久。”

斐德列克疾步走入温室,蓝泳袍的下摆在身后飘扬着。从声音判断,斐德列克跌跌撞撞穿过温室,安静了好一阵子,突然爆出一个喜悦的欢呼声。

“是开的!马上回来!”

远处,有扇门关上了。

珍深呼吸,松了口气。

仿佛远处关上门把的震动一路传送过温室,泳池的水似乎颤动着。黯淡的灯光到了微微起伏的水面散成了点点闪烁。尽管珍穿着软木凉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还是清晰可闻。

她在一张靠墙的折叠式躺椅上躺下。泳袍下的泳衣湿粘粘的,珍好希望有干衣服可穿。

珍的脑子里有个声音说她一点都不喜欢这个地方。走动时,眼角瞄到的镜墙映像颇为鬼祟,仿佛随时都有人从镜墙后的昏暗房间走出来。但脑子里意识清明之处却又觉得欣喜若狂。她看着屋顶,半合上眼睛。

“上帝啊!”她祈祷着,“我好快乐。终其一生,我总觉得自己有如行尸走肉,可是现在我有了生命。我祈求你也让他快乐,让——”

珍停下祷告,坐了起来。

圆顶上的灯突然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