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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疑问:他差不多哭了。在演戏吗?伊娃感到怀疑。至少有那么一刻,某种东西击碎了内德无精打采的嘲讽和气派十足的自信,他曾靠着这些面对世界。但这很快就过去了,内德又恢复到他原来的样子。他大步走过房间,把帽子扔到床上,然后坐在了一把安乐椅上。

伊娃费了好大的劲,才没让自己尖叫出声。"街对面……"她开口道。

"我知道,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伊娃问。她放下发刷,在梳妆台的凳子上转过身来,面对着他。

"那个老头。莫里斯·劳斯爵士……"

"哦?你又是怎么碰巧知道他的?"

"他每天都熬夜,"内德答道,"在街对面的一间屋子里。对着他的收藏,或者随便什么东西。从那些窗口,你可以直接看到这间屋子里头。"

卧室里很热,闻得到浴盐跟香烟的味道。内德轻松自在地坐在椅子里,一条腿曲着搁在椅子的扶手上,打量着这间屋子。他的脸因为讥讽而变得严厉。这不仅仅是一张漂亮而严峻的脸:额头、双眼还有嘴部的线条,都显示出这是一张富有想象力的甚至智慧的脸。

他环顾四周熟悉的墙面,墙用暗红色的缎子装饰。他看着这许许多多的镜子,看着床,他的帽子在床罩上。他看着床边的电话,看着梳妆台上方孤零零的灯。"他们非常圣洁,不是吗?"他嘲讽道。

"谁?"

"劳斯一家呀。如果那老头知道你在凌晨一点的时候殷切招待一位客人……"

伊娃站了起来,却又重新坐下。"别担心,"内德尖刻地补充道。"我不是你想的那种恶棍。"

"那能不能请你离开这儿?"

他的语调变得绝望起来。"我所想知道的,"他坚持说道,"就是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嫁给这个家伙?"

"因为我碰巧爱上了他。"

"胡说,"内德带着不动声色的傲慢说道,对她的说法置之不理。

"要多久,"伊娃说道,"你才能说完你要说的话?"

"不可能是因为钱,"他沉思着说。"你的钱已经超过你可能的需要了。不,我的蜜糖小女巫:不是钱的问题。恰恰相反。"

"什么意思:恰恰相反?"

内德直截了当得叫人害怕。"你觉得对面那头老山羊为什么会如此急切地要把他自命不凡的儿子嫁给你?是因为你的钱,我亲爱的。所以,帮帮忙吧,事情就是这样。"

伊娃拿起发刷朝他扔了过去。他在破坏她试图建立起的一切,就象他惯常所为的那样。他轻松自在地坐着,领带落在他粗劣的深色西服外套上,一个真心想要解决问题的人,却在引发不安的气氛。伊娃胸口发痛,她想大哭一场。"那么我想,"她怒火中烧,问道,"你对劳斯一家很了解咯?"

他很认真地对待这个提问。"我不认识他们,不认识。但我收集了所有我能收集的关于他们的消息。解开整个事件的钥匙在于……"

"既然我们谈到了这个话题,"伊娃说,"也许你可以把你的钥匙还给我了。"

"钥匙?"

"这房子的钥匙。你现在正用手指捻着的那把钥匙,在钥匙圈里。我想确保这是你最后一次把我置于如此尴尬的境地了。"

"伊娃,看在上帝的份上!"

"请您说话轻点声。"

"你会回到我身边的,"内德说着,坐直了身子。然后当他看到她脸上的表情时,他的声音变得忿忿不平。"你怎么了?你变了。"

"是吗?"

"为什么突然热衷起神圣了?你以前可是个凡人。现在你傲慢轻率,上帝知道是怎么回事。自从你遇见劳斯这家子,你的德行能叫鲁克丽丝(译注:出自莎士比亚作品《鲁克丽丝受辱记》(The Rape of Lucrece))自感羞愧。"

"真的吗?"

在一阵危险而窒息的沉默中,内德一跃而起。"别坐在那儿说,'真的',做出一副高傲的样子。你可别跟我说你爱上了这个托比·劳斯。我谅你也不敢说!"

"你凭什么反对托比·劳斯,亲爱的内德?"

"没什么。除了大家伙儿说他是个白痴,一个自命不凡的人。他也许不错,他也许是极品的垃圾。但他不是适合你的类型。我才是,不论好坏。"

伊娃打了个冷战。

"那么,"内德对着一面镜子喊道,"到底该拿这样的女人怎么办?"然后他顿了顿。"我想,"他又说道,带着一种她过去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表情,"只有一件事是我该做的。"

伊娃也跳了起来。"你性感撩人,"内德说,"尤其是穿着那些睡衣,会叫一个隐士忘乎所以的,而我根本不是隐士。"

"你再敢靠近我!"

"我觉得,"内德说,他突然感到沮丧,"我象是通俗剧里的恶棍。女主人公战战兢兢地站在面前,不敢叫出声来,惟恐……"他朝窗户点点头。接着,他的表情变了。"很好,"他狡黠地说。"为什么不当个恶棍?为什么不做个偷偷爬进来的流氓呢?你会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