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推理(第3/8页)

“我乍一听,有点糊涂,什么叫我今晚放过她一条生路?猛然间醒悟过来,跌跌撞撞地爬起身怒吼了一声:‘你是芊芊?’

“然而吼完我后悔了,因为虽然手电筒的光很微弱,我还是看见她的另一只手中握着一支手枪。

“还有,她身穿雨衣,雨帽的帽檐压得很低,加之光线昏暗的缘故,根本看不清她的面孔。

“当我意识到她是个实实在在的人,而不是鬼魂的时候,我感到异常的愤怒,我甚至骂骂咧咧起来,说没见过你这么忘恩负义的人,早知道你是贩毒集团的头目,我绝对不会放过你。她却一直沉默着,等我发完了火,她说:‘我和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看在你救我一命的分上,我放过你。记住,明天一定要跟着警车走,乌盆一定要交给蕾蓉,至于别人问起乌盆的来历,建议你最好编一个故事,说梦见一个冤魂向你倾诉被杀害,然后居然真的在床下找到一个乌盆。’

“我说,猪才会相信这个故事呢!

“她阴森森地说:‘调查之后你就会知道,这个花房的产权是赵大的。还有,就在这个花房里,真的发生过一起《乌盆记》式的杀戮。’

“我一听,顿时又惊恐万状,我问:‘你为什么这么恨赵大?为什么不去亲手解决了他?’

“她关掉了手电筒,长叹一声,幽幽地说:‘因为我还在乌盆里。’

“我一愣,这话说得让人听了从骨头缝往外冒寒气……屋子里死寂了片刻,我感到她已经不在了,小心翼翼地试探着伸出手,果然,她无声无息地飘走了。

“我战战兢兢地解开蓝色的粗布包裹,看到了那个乌盆。起初我连个指头都不敢动,后来终于碰了一下,从指尖凉到心里,后来又慢慢摩摩挲起来,黑暗中,那粗糙不平的表面,让我有一种在墓地抚摩不知名的头骨的感觉……我想了很久很久,怎么把乌盆交给蕾蓉,怎么跟她说这个事情,万一被警方知道了,怎么解释乌盆的来历,说起乌盆的来历,就要说到芊芊,说到芊芊,就要说出我私下把她放走的事情,那可是重罪啊……想来想去,觉得芊芊给我出的主意,竟是最最妥当的主意,就说是做梦梦见的。蕾蓉要真能从中检测出什么再说,如果检测不出来,只当我是精神病发作,也不会太计较。反正只要能搞死赵大那个浑蛋,总要试一试!

“睡是睡不着了,在地上坐了一夜,第二天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失魂落魄,一副鬼上身的样子,抱着乌盆上了车。我困得不行,坐在最后一排昏昏欲睡,当我听到枪声响起的时候,我知道芊芊真的奉赵大的命令伏击我了,我恨自己放走了她,但我也清楚她不会杀我的,她说自己也还在乌盆里。那么,也许我真的就是戏文里那个张别古?只是我更不能对任何人提芊芊的事情了,是我放走了她,知道她袭击警车又不举报,我这罪过啊,可大了去了,我家娃快要出生了,我总不能坐在大牢里看我的孩子第一眼吧!”

说到这里,马海伟一屁股在床上坐了下来。

林凤冲埋怨道:“欸,老马,这些话,你咋不早说呢,一直跟我们这儿演戏。你早点说,咱们私下里解决解决,也不见得真的就要让你蹲大牢啊!”

“是啊!”楚天瑛也说,“来到渔阳县,我和小郭还要先暗中调查你的话,有没有假……不过,我们在这床底下,确实看到过一处放过瓦盆的痕迹啊……哦,我明白了,是你离开花房之后,芊芊潜回来造的假。”

“事到如今,你们还认为这一切是芊芊的所作所为吗?”呼延云突然说。

楚天瑛、林凤冲和马海伟,犹如受惊的猫鼬一般直直地望向他。

呼延云说:“请问,自从缉捕东哥那一伙毒贩开始,除了老马,有谁见过芊芊本人?”

林凤冲一下子哑了。

楚天瑛皱起眉头道:“我们找到过和她有关的证据啊,比如——”

“所有的刑事调查,第一是要搜集证据,但搜集到证据之后,第一是要辨识证据的真伪。”呼延云说,“我知道你的那些‘比如’,然而‘比如’都是真实可靠的吗?比如芊芊的手机和赵大的通话,只简单一句话,此前你们没有芊芊的声纹,怎么能确认这句话是芊芊说的?就算让她的同伙听,同伙能通过一句话确认她的声音吗?这一证据只能证明:有人用芊芊的手机给赵大打过电话,并不能证明打电话者是芊芊,更不能证明芊芊和赵大有勾结。再‘比如’马海伟刚才讲的那些,他没有看到来人的面孔,蓝布包裹和乌盆上也没有提取到芊芊的指纹,假如真的是芊芊,见马海伟为什么要佩戴变声器?所以,即便老马说的是真的,也只能证明,有个自称芊芊的人来到花房里,交给马海伟一只瓦盆,别的什么也说明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