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穆朗玛峰(第3/14页)

我们在锡金境内一共走了六天,途中两次碰到穿警察制服的棕色皮肤男人,他们截住了我们这支由夏尔巴人、骡子和白色小马组成的队伍。不过每一次雷吉都把这些官员拉到一边,私下里和他们说话,而且我猜她还给了他们钱。不管怎么样,在锡金境内没有人阻止我们,连着一个星期,我们呼吸着过分香甜的杜鹃花花香,每每涉水穿过及腰深的潮湿草地之后,就得把水蛭从我们未加衣着的身体部位上拔掉。然后,我们终于接近了加里普山口,过了这座山口,就是西藏了。离开锡金我们一点儿遗憾都没有;那里阴雨不断,没多久我们的衣服就都被浸透了;没有一天能见到阳光,晾干衣袜。我原以为自己是唯一在穿越锡金途中患上轻度痢疾的人,结果我很快发现,让-克洛德和理查也得了这病。唯有雷吉和帕桑似乎对这种令人尴尬不已的疾病免疫。

在我自己吃了好几天的鸦片铅丸之后,理查终于注意到我生了病,让我去找帕桑医生看看。我不好意思地承认我的肠道出了问题,结果这个大高个夏尔巴人点点头,轻声告诉我,鸦片铅丸对痢疾倒是有一点儿疗效,可夜里吃这药带来的副作用会比这病本身还要严重。他给了我一瓶甜甜的药,不到一天我的肚子就消停了。

一开始,我都是走在我的白马前面,背着包里大约70磅[4]重的装备,不过雷吉说服我,让我在能骑马的时候就骑马,并且让骡子驮着我的大部分装备。“你得保存体力,到珠峰上去用。”她说,很快我就意识到她说得太对了。

得了痢疾,我的身体有些虚弱,后来便开始慢慢恢复,这期间我已经适应了我们的探险队一到傍晚便停止前进这个习惯,而夏尔巴人开路小队已经搭好了温伯尔帐篷和用来做饭的大防水布帐篷,我们睡袋也铺好了,只等着我们到来;巴布・里塔和诺布・切蒂每天早晨都会给我和让-克洛德端来咖啡,我习惯一听到他们轻声说“早上好,大人们”这句话就醒来。理查在我们隔壁喝他的咖啡,而雷吉总是比我们任何人都早起且穿戴整齐,她会和帕桑一起在火边喝早茶,吃松饼。

一直到我们攀登14,500英尺的加里普山口,我才意识到在锡金患过的那场病给我的身体带来了多大的损伤。几年前,我和哈佛大学的登山好友一起在科罗拉多攀登14,000多英尺的朗斯峰,我可以飞快地登上顶峰,站在宽阔的山顶感觉激情澎湃,而且还能倒立。可现在在向加里普山口顶端攀爬的过程中,既要攀登之字形山路,还要翻越湿滑的岩石,这些石头倒是有点儿像无穷无尽的天然楼梯,我发现自己走出三步便要靠在我的长冰镐上喘大气,然后再走三步。这座山口的制高点还不到珠峰海拔的一半,所以我这个样子可不是个好兆头。

我看得出来,让-克洛德的呼吸也有些急促,移动速度比以往稍慢了些,尽管他登顶过许多座14,000多英尺的高山。我们原本的三人组合中只有理查一人似乎已经适应了这种海拔,我注意到,他依旧很难赶上雷吉徒步行进和登山的飞快步速。

我们到达了西藏的亚东县,西藏和锡金这两个地方简直有着天壤之别。在加里普山口的高点,我们已经看到了亚东县,在我们向干燥的西藏高原行进的过程中,雪不停下着,狂风不住从西面吹来。走出了姹紫嫣红的锡金丛林,那里有粉色、有浓艳的奶油色,还有一些我叫不出名字的颜色,不过雷吉和理查认出那些是淡紫色和鲜红色,我们来到了一个彻彻底底的无色世界,乌云低沉,仿佛就在我们的头顶之上,周围尽是灰色的岩石,唯有西藏当地暗红色的土壤为这片大地增添了一点点色彩。狂风卷起红色泥土,很快我们的脸都变得脏兮兮的,而且冷风吹得我们直流眼泪,粘满泥土的脸颊上留下了一道道泪痕,流下的泪水犹如鲜红的血液。这之后我才意识到,即便是在海拔相对较低的地区,也应该带上护目镜。

*

4月27日,星期一,这是我们徒步跋涉的最后一天,我们在狂风肆虐的小村庄初东村外过夜,转过天来,我们穿过一条18英里长的山谷,朝绒布寺进发,绒布寺距离绒布冰川的入口只有11英里远,而我们的大本营就应该设在那里。

“绒布是什么意思?”让-克洛德问。

理查可能不知道答案,也可能心事重重,所以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还是雷吉给出了答复:“雪之寺。”

我们在这座暴露于狂风之中的寺院停留了很长时间,请求拜见神圣喇嘛,札珠雅旺滇津诺布仁波切,也就是札珠仁波切活佛,希望他能为我们做一场赐福法式。“夏尔巴人不像藏族挑夫那样笃信这个,”在我们等待期间雷吉解释道,“不过在我们动身前往大本营之前,得到这样的赐福依然是一件好事儿,何况我们还要去攀登珠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