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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她耸耸肩。“很久以前,上个礼拜。”

贾斯丁从口袋里拉出笔记簿,学莱斯莉的做法,放在膝盖上打开来。“是有关你在这里负责的工作,”他说,“本报正计划刊登一系列有关制药公司和第三世界的报道。主题为医药商人。探讨第三世界国家缺乏消费者权利的情形。重大疾病出现在一个地方,另一个地方则赚大钱。”他早已作好准备,让自己听起来很像记者,不过并不确定这样做是否成功。“‘穷人付不起医药费用,所以死路一条。这种情形还要持续多久?我们似乎有的是办法,却缺乏意志力’这一类的主题。”

让他惊讶的是,她咧嘴微笑起来。“你要我在十点以前回答这些简单的问题?”

“只要告诉我希波实际上的任务是什么,由谁来资助你们,汇款从哪里来,等等。”他以严肃的语气说。

她一面讲话,他一面在膝盖上的笔记簿上写字。她给他的东西,他料想应该是堂皇的宗旨,尽最大的能力假装边听边记。他心想,这女人在没有与特莎见过面的情况下成了好友与盟友,如果两人见了面,一定会彼此恭贺对方作出明确的选择。他心想,盗窃案的原因很多,其中之一是安装外交部所谓特殊产品的装置,而特殊产品只限成年人观看。盗窃案只是障眼法。他再度回想起以前参加保密训练讲习班的情形,也回想起全班一起参观卡尔顿花园后面地下室一间死气沉沉的实验室,学员可以抢先欣赏到安装超小型窃听器的地方,有哪些是最新最可爱的。花盆、灯座、天花板上的灯线盒、模铸品和相框已经不流行了,现在你能想到的地方,几乎全不放过,从波姬办公桌上的订书机,到她挂在门上的雪巴夹克都有可能。

他已经记下了他想写的东西,而她显然也说完了她想说的话,因为她这时站了起来,望着书架上一沓传单,寻找一些背景资料给他,借此开始打发他离开办公室,以免妨碍到她十点的会议。她一面搜寻着,一面心不在焉地谈到德国联邦药物局,斥之为纸老虎。另外,世界卫生组织拿美国的钱,她以轻蔑的口气接着说,拿人钱手软,因此世卫偏心于大企业,向往盈余,不喜欢带有激进风格的决策。

“去参加世界卫生组织的大会,结果看到什么?”她自问,一面递给他一大堆传单,“游说族。大药厂的公关,好几十个,每家大药厂大概有三四个人。‘来吃午餐,我们请客。来参加我们周休两日逍遥游。某某教授发表了一篇很精彩的论文,你看过吗?’而且第三世界没见过世面。他们没钱,没有经验。游说族用的是外交辞令,长袖善舞,轻而易举就能哄得第三世界一愣一愣。”

她已经说完,对着他皱眉头。贾斯丁正举起打开的笔记簿给她看。他让笔记簿靠近自己的脸,如此一来她就能一面看上面写的字,同时看到他的表情。他希望自己的表情兼具舒缓情绪与令人放心的作用。他左手空着,伸出左手食指以示警告。

我是特莎·奎尔的丈夫,我不信任你的这些墙壁。今天傍晚五点三十分可以在老城堡前见我一面吗?

她看了他写的字,视线越过他举起的食指,看着他的眼睛,一直看着,而他这时则以脑海中想到的第一件事来填塞寂静。

“那么照你这么说,我们需要某种独立的世界组织,才有权力凌驾于这些公司之上,对不对?”他质问,口气具有不是故意的咄咄逼人,“从而降低他们的影响力?”

“对,”她回答,口气完全平静,“我认为你的点子很不错。”

他走过身穿翻领毛衣的女子,对她欣然挥手,因为他认为这样做很适合记者的身份。“大功告成,”他对她说,“结束了。谢谢你的合作”——这样就没有必要打电话告诉警察贵单位有人假冒记者。

他踮脚走过教室,想以微笑再度引起又烦又累的老师的注意。“最后一次。”他对她承诺。不过只有小朋友在微笑。

在街上,那两个穿黑色雨衣戴黑帽的老人还在等着参加葬礼。在路边人行道上,有两个打扮保守的年轻女子坐在一辆奥迪汽车里研究着地图。他回到旅馆,突发奇想,询问柜台是否有来信。没有。回到房间后,他撕掉笔记簿内“肇事”的那一页,连下一页也不放过,因为钢笔墨水已渗到下一页。他在洗手盆里烧掉两页,开了抽风机消除烟味。他躺在床上想间谍是怎么消磨时间的。他打了个盹,然后被电话声吵醒。他拿起听筒,没忘记说“我是艾金森”。是打扫女工,“只是检查”,她说,“打扰到你了。”检查什么,拜托你行不行?不过间谍是不会说出这些话的。他们不会让自己很显眼,间谍会躺在灰暗小镇的白色床上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