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 明之卷六 遗书 ](第2/8页)

“再比如,以孕妇为例,在我们生活中有一个很普遍的习惯,孕妇生产后‘坐月子’,但是国外则完全没有,现代医学也并不赞成这种习惯。传统观点认为,坐月子期间应当忌生冷、忌通风,甚至有比较极端的,在夏季让产后的妇女裹棉被、门窗紧闭、不开空调、不洗澡,曾经还发生过因为坐月子导致中暑死亡的案例。但如果产后孕妇拒绝坐月子期间的诸多禁忌,家里的老人就会百般指责,她们也会搬出悠久的经验证明不坐月子是错误的。”

“这个我听说过,我姐姐生完孩子后,就严格地坐了月子。”贾继光说,“据说不坐月子的人,在年纪大之后会有并发症,比如风湿、腰背酸疼、腿脚发软、四肢冰凉之类的。我的老母亲就曾跟我抱怨过,她在生我时因为没严格坐月子,导致现在经常腰肌无力,干不了重活。”

“那你觉得这种说法有道理吗?”

“有道理吧……年纪大的老人几乎都这样说,而且也有无数的现实案例佐证了不坐月子的危害。”

“你的这个逻辑,就跟你对诅咒的态度是一样的。”段一咂了一下嘴,说道,“这是在硬生生地把两件毫无关系的事情建立起莫须有的因果关系。”

“如果理智地想一下,就会发现腰背酸疼、手脚发软等所谓的由于不坐月子产生的并发症,其实是年纪偏大的人经常会生的病,我们是如何得出它们与没坐月子之间存在因果关系的结论呢?其实,恰恰是‘生完孩子一定要坐月子’这种口耳相传的被深信不疑的观念让我们进入了奇怪的循环论证当中—如果坐月子后身体一直很健康,就是坐月子的成果;如果没坐月子,年纪大后的任何疾病都套到没坐月子的原因上;如果坐了月子将来仍然生病,那就归结为‘月子没坐好’!要是按照这个逻辑,那月子真的要非坐不可了。”

“同样的逻辑,也可以套到诅咒上,不是吗?”段一站起身,在医院走廊尽头的饮水机里倒了一杯水,一大口喝了半杯,“到底是因为存在诅咒,所以发生了灾难,还是灾难一旦发生了,我们就把它归结到诅咒呢?”

“周家在这一百年里,因为没有生出双胞胎而发生的所谓‘诅咒’一共有两次,第一次是周家实,在一次饥民的暴动中受到牵连,周家实和妻女共三条人命受袭击死亡。第二次是现在仍然在世的周洪生,他当年没有生出双胞胎,而是一个女儿,结果在女儿两岁多时,周洪生父亲的双胞胎弟弟周卿月带着这个女孩外出散步时,一场车祸夺去了两个人的生命。

“说句可能有些残忍的话,一个大家庭,延绵五六代人,一百多年的时间,怎么可能不发生点严重的意外事故?如果我们剥离掉它们与诅咒的因果关系,在每一个大家庭里数代人里总能找到一出与之类似的意外事故,那能不能说,我们每家人都被诅咒了?恰恰是‘生不出双胞胎来,诅咒就会发生’的先入为主的观念在周家人中已经成型了,才会把任何意外事故都归结为诅咒灵验。尤其是周卿月和他的孙女的死,案发时,作为‘诅咒之子’的孙女都已经两岁多了,迟到两年多的灾难都可以归结为诅咒,那是不是如果孙女没死,未来一辈子只要有些磕磕碰碰,小病大灾,都会被归为‘诅咒’的原因呢?这个怪异的循环论证的逻辑,难道不是跟我刚才讲的坐月子的问题,是一回事吗?”

“可是……你不能否认,在周家生出双胞胎的日子里,周家的事业和家庭都出人意料地顺畅啊,这不也是从一个侧面证明诅咒存在吗?”

“周家在生出双胞胎的日子里,真的事业家庭都一帆风顺吗?”段一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说道,“贾队长,我不知道你从周家获取的有关诅咒的信息有多少,起码周彬轩在给我讲述相关的故事时,我还是比较认真地做了记录的,而且在那之后,我还仔仔细细地研究了一下,我给你提示几个细节。”

“在周家仓的两个儿子七岁时,由于政局动荡,周家仓举家迁移,路途中,小儿子周胜禄受伤化脓,感染破伤风导致死亡。这件事发生时,周家恰恰是生出了双胞胎的。”段一站起身,将喝水用的一次性纸杯抛进了旁边两米远的垃圾箱里,继续说道,“另外,在十几年前,前往美国开拓事业的周思贤和妻子柳文慧生下了双胞胎周宝文和周宝武,但孩子出生没过几年,周思贤就因为劳累过度积劳成疾死亡,他可一度被周家视为未来的主事人。如果不是他的死,周彬轩先生也不会接管周家的事业。这些事情,一样都发生了不太正常的死亡。我们为什么没把它联想成灾难呢?如果说周思贤的死仅仅牵连到他一人,称不上是所谓的‘灾难’,那么周家仓儿子的死呢?那个时候,全家可是都被逼着迁移了,搞不好从此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呢!为什么这个就称不上是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