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箱底秘道(第2/4页)

后门有士卒把守,硃安世不知道洞口开在哪里,但想郦袖一定想得周全,便不太担心,伸手拔起门栓,刚要推开门,心里忽然一沉:这暗门从里面栓着,郦袖母子没有从这里逃走!

一阵慌乱忧急,他忙定定神,郦袖母子就算被捕,只要还没捉到自己,官府断不会处死他们。只要人还活着,总有法子救出来。眼下一定逃出去,留住这条命,好救他们母子。

他忙收住心,轻轻推开木门,一阵凉风吹来,外面一片漆黑,只听见水声淙淙。

他悄悄伸出头,四周探看:洞口开在一道陡壁上,离溪水一尺多高,头顶斜斜一块石板,从岸边搭到溪水中一块石坪上,看来是为方便取水洗涤而搭。

硃安世侧耳静听,顶上寂静无声,地道是斜挖的,应该离后门有一段距离,于是他小心钻出洞口,踩着溪水,扒着岸壁,向左边偷望,两三丈外的岸上,果然有几个士卒手执火把,在一扇院门外把守,那扇门应该正是郦袖宅院的后门。

硃安世回身,把驩儿小心抱了出来,翻放到背上,探着水,一步步慢慢向对岸渡去,尽量不发出水声。幸而溪水不深,最深处也只没腰。

他边走边不时回头望,那几个士卒一直面朝小院后门,执械戒备,始终没有扭头。

不一时,到了对岸,岸上是一片林子。

硃安世放下驩儿,牵着他蹑足上岸,快步前行,钻进林子。

才走了几步,树丛里忽然冒出一个人影!

靳产离了张掖,动身又赶往朔方。

他在张掖盘问了那个匈奴百骑长,得知两年前,匈奴侵犯朔方,汉军戍卒抵挡不住,弃城奔逃,当地百姓也各自躲命。匈奴杀入城中,除了老弱病残,城里不见其他人影,只有牢狱内尚有几十个囚犯,匈奴便掳走这些囚犯,姜老儿和那孩童当时正在那狱中,被一起押往漠北,随军作苦役。

靳产原本要奏请张掖郡守,发驿报给朔方,追查此事,但转念一想,自己只是边地一个小小督邮,平生难得遇到这样一桩大差事,万万不可错过。于是,他决意亲自去朔方追查。

自张掖至朔方,两千多里路,沿途尽是荒野大漠,又都地处边塞,行一整日都见不到人影。好在汉军攻破大宛之后,匈奴震慑,又加之老单于才死、新单于初立,向汉庭求和,遣使献礼,这一年边地还算安宁。

靳产独自一人跋涉荒漠,寂寞劳累,但只要一想到仕途晋身之望,再累也不觉得苦了。而且他因身怀执金吾密令,沿途投宿戍亭时,各处官吏无不尽心款待,单这一点,便足以慰劳旅途艰辛。

近三个月,靳产才终于到了朔方城。

进了城,靳产径直前往郡守府,郡守听了通报,立即命长史带靳产去查阅当年狱中簿录。

朔方虽然屡遭匈奴侵犯,但所幸刑狱簿册不曾毁掉。长史找出两年前的簿册,全都抱出来,让靳产查看。

靳产埋头一卷卷细细看完,却没找见姜老儿被捕记录。他心中愕然,又仔细翻看了几遍,的确没有,难道是那匈奴百骑长记错了?姜老儿不是在朔方捉到的?

他大失所望,却只能苦笑着摇摇头,勉强道过谢,黯然告辞,心里一片死灰。

司马迁前往天禄阁查寻档案。

他找到河间献王刘德的案卷,抽出来,展开细读。

读到最后,却不见刘德最后一次与天子问策对答的内文。而且,纪录中有些文句似乎不通,反复读了几遍,又发现有一些段落缺失,所缺者为刘德与儒生论学语录、几次向宫中所献书目。

更令他吃惊的是:这些缺失之处,上下文笔迹与全文笔迹略有不同。

这档案是司马谈当年亲手记录,父亲的笔迹司马迁自然无比亲熟,而那另一种笔迹乍看十分相似,仔细辨别,便能看出是在模仿司马谈笔迹。

司马谈虽然崇尚道家,不重儒家,但生为太史,他一生求真,毫不隐晦,而且生前曾屡次赞叹过刘德品格,定不会有意略过这些内容,即便空缺,也定然要令文意自然贯通,绝不会让文句如此阻塞梗断。

“果然……”司马迁喃喃道。来之前,他便预感不妙,现在猜测被印证,仍遍体一阵发冷。

卫真凑近那卷书简,仔细参研了半晌,小声道:“编这竹简的皮绳是后来换的。”

司马迁也俯身细看:这简卷编成至今已有三十多年,竹简已经黄旧,穿编竹简的皮绳却要新一些。看来是有人拆开书卷,抽去其中一些竹简,删改了文句,而后另用皮绳穿编。

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删改史录?

做这等事必定隐秘,不会在天禄阁中公然行事。司马迁顿时想到石渠阁秘道,窃走古本《论语》的人,与删改这史录的恐怕是同一起人。卫真在那秘道中发现另有一条岔道,必定是通往这里。他环视四周,阁中书架林立、书柜密列,不知道秘道入口藏在何处。但无论如何,删改史录必定得先从秘道中取走原本,在别处删改后,再悄悄送回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