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箱底秘道(第3/4页)

刘德史录上究竟有什么言语?为何要删改?

司马迁沉思片刻,随即明白:刘德当年所收大多是古文儒经,而朝中得势掌权者均为今文经派。古文经一旦公诸于世,今文经地位必将动摇。此事定是关涉到古本《论语》及其他古文儒经。

司马迁又查看刘德后人,刘德共有十二子,他去世后,长子刘不害继嗣河间王位,次子刘明封兹侯。

三年后,天子颁布“推恩令”,命诸侯王各自分封子弟为列侯,名为“推恩”,实则是拆分藩国封地,离析诸侯势力。此令颁布不到一年,刘德长子刘不害去世,次子刘明因谋反杀人,弃市除国。其他十子一起封列侯。

司马迁心中暗疑:刘不害死因、刘明谋反详情,均不见记录。两人同一年死去,难道真是巧合?

他盯着“元朔三年”四个字,低头细想,猛然记起:

这一年,天子不但借“推恩令”,一举削弱诸侯势力,更升任公孙弘为御史大夫、张汤为廷尉,儒学与酷法并行,恩利与威杀同施,天下格局由此大改。

两年后,公孙弘位至丞相,置五经博士,广招学者,今文经学从此独尊,齐派儒学一家独大……

硃安世从郦袖所留秘道,逃出围困,渡过溪水,刚钻进林子,林中猛地冒出一个黑影。

惊得硃安世头皮一麻,驩儿更是吓得全身电掣了一般,张大了嘴,却叫不出声。

那人嘻嘻一笑说:“老硃,是我——”

硃安世听声音熟悉,是个女子,再一细看,竟是韩嬉!

“你?”硃安世更加吃惊。

“嘘——跟我来!”韩嬉低声说着,伸手牵住驩儿,转身往林中走去。

硃安世赶忙跟上去,韩嬉在前引路,一路摸黑钻出林子,外面是一片田地,月光如水,冬麦如阵,沿田埂走了一阵,眼前一片民居,灯火隐约。走近时,狗吠声此起彼伏,三人钻进小巷,左穿右拐,来到一座小小宅院前。

韩嬉掏出钥匙,开了门,让硃安世和驩儿进去,她回身扣好院门,引着两人脱鞋进了正屋,又关好屋门,点亮油灯,放到案上,朝两人抿嘴一笑,随即转身进了侧室。

硃安世和驩儿立在房中,一起微张着嘴,互望一眼,都像在做梦一般。

片刻,韩嬉抱了一叠东西出来,是一套男子衣袜,她笑吟吟递给硃安世:“去里屋把湿衣服换掉,进门左手边木架子上有干净帕子。”

硃安世仍恍惚未醒,韩嬉唤了一声,他才回过神,看韩嬉,还是那般妩媚俏丽,眼波映着灯影,流霞一般。他嘿嘿笑了笑,忙道了声谢,接过衣服,进到里屋,一间素洁的寝室。他怔怔站着,越发觉得身在梦中,回头看左手边木架上果然挂着几张新帕子,又听到外面韩嬉和驩儿说话,才又笑了笑,心里暗叹:韩嬉不是仙,就是鬼。

他脱掉湿衣,拿帕子擦干身子,换上了干净衣袜。等他走出去时,只见案上已经摆好几碟熟食,一摞饼,三双箸,一壶酒,两只酒盏。

韩嬉和驩儿坐在案边,一起抬头望他,硃安世立在门边,有些不知所措,又嘿嘿笑起来。

“呦,几个月不见,怎么就变腼腆了?还不快过来坐下!”韩嬉笑起来。

硃安世嘿嘿笑着,过去坐好。

韩嬉拿起一只肉饼,递给驩儿,柔声道:“驩儿饿了吧?快吃。”

“谢谢韩婶婶。”驩儿接过饼和筷子,望着硃安世,有些为难。

硃安世这才略微清醒,忙道:“你要不饿,就先背了再吃,韩婶婶不会见怪。”

韩嬉笑道:“我怎么就忘了?你说起过这件事呢。驩儿,你喜欢怎样就怎样。”

驩儿这才放下饼,坐到一边,背对着他们,低声念诵去了。

韩嬉拿起酒壶,两只盏都斟满酒,端起来,一盏递给硃安世:“别后重逢,先饮一杯。”

硃安世忙双手接过,要开口说话,却被韩嬉打断:“先饮酒,再说话。”

两人相视一笑,一杯饮尽,韩嬉随即又斟满,连饮了三杯,韩嬉才放下杯子,用手帕轻拭朱唇,笑道:“好,现在我就来答你想问的几桩事——”

她扳着细长雪嫩的指头,一条一条数说起来:

第一,我怎么会在成都?因为我知道你会来成都,所以我就追来了。

第二,为什么我要追来?因为你欠我的还没结账。

第三,我怎么知道你会来成都?首先,我知道你要找你的妻儿,其次,当时在赵老哥庄子上时,我们闲聊起天下各处名城风俗,说到成都,你的神色忽然有些古怪,所以我猜你妻儿定是在成都。

第四,刚才我怎么会在林子里?我来成都已经一个月了,来了之后,我就到处打听,我在郡府里有个故人,前几天他说起一件事——郡守接到京中执金吾密信,让他到夷里桥一带去查访缉拿一个京中迁来的妇人,这个妇人的丈夫盗走了汗血马。郡守立即派人寻访,很快就找到了那妇人的宅子。我当然也就知道了。这里,我先给你报个喜信,官府去捉拿你妻子时,她早已经带着你儿子逃走了。所以,你不用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