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个开得过分的玩笑:魏忠贤(第13/13页)

  然而,一听到这样的建议,魏忠贤惊得面如土色。他严厉警告谋士以后不要说这样的话,他魏忠贤是大忠之人,怎么能存这样的心?他在谕旨里夸自己“一腔忠诚”,赤心为国,这都是实况。像他这样的“伟人”、“忠臣”,怎么会做出这样不齿于人类的背逆之事?

  就像当初魏忠贤获得权力的轻而易举一样,命运停止在他身上的实验也是那样突如其来。谁也没想到,天启七年(公元1627年),年仅二十三岁的皇帝突然得了重病。这年五月,他开始腰疼,发烧,以后又浑身浮肿,已经呈现出大限将至的迹象。从症状上判断,他得的大概是急性肾炎。

  魏忠贤显出了老仆本色。六十岁的他住进了离皇帝寝宫很近的懋勤殿,日夜侍候皇帝起居。为了救皇帝的命,他想出了无数办法。他请来巫师,给皇帝驱邪,他在宫中发放金寿字大红贴裹,要用一片金色红色的喜庆气氛驱赶病魔。因为皇帝的病情日渐加重,他多次暗自垂泪。

  可是一切都无济于事,三个月后,天启帝去世。由于无子,由弟弟朱由检继承帝位。

  魏忠贤哭得昏天黑地。他对天启帝情近父子,皇帝的突然崩逝,对他的打击颇为沉重。他一心一意地沉浸在悲痛之中,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正悄悄聚集在自己的头顶。他也知道新帝登基后,也许不会像先帝那样信任自己,自己不会再有这样大的权势,可是,凭自己的忠心,后路也不会坏到哪儿去。这个庸人,在政治上迟钝得可怕。

  魏氏集团的其他人可比他明智得多,还是在天启帝病重期间,就已经有人开始故意在朝政上反对魏氏,以在众人面前划清自己和魏忠贤的界限。对此,魏忠贤还懵然不知。

  新皇帝崇祯与天启帝完全不同,此人“心乐读书,十余龄即好静坐”。

  他对政治有着强烈的兴趣,一心一意要挽大明于危难。对于魏氏集团的胡作非为,他痛恨到了极点。

  一开始,他对魏忠贤还敬畏有加,慑于魏氏的巨大权势,他暂时没有任何动作。然而,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他发现这个庞然大物其实是个纸老虎,即位两个月之后,他决定动手了。

  他首先示意臣下弹劾魏忠贤,长期以来聚集的反魏能量一泻而出,弹劾魏氏的奏折铺天盖地。天启七年(公元1627年)十一月初一,崇祯帝发布文告,宣告魏氏乃大恶之人“本当寸磔,念梓宫在殡,姑置凤阳”。

  一声令下,前朝老仆魏忠贤听话地卷起铺盖,到凤阳祖陵去守陵了。

  然而,皇帝的“姑置凤阳”只不过是句客气话,算是给先帝留个面子,他怎么会真的养虎遗患。中国政治历来讲究斩草除根,魏忠贤面前只剩了死路一条。十一月初六,得知皇帝要取他性命后,魏忠贤在南行路上上吊而死。

  魏忠贤的尸身最初被草草埋葬在阜城,后来为了昭示国法,又被挖出来处以凌迟之刑,并在他的家乡枭首示众。魏氏的贤子魏良卿被处死,其他家庭成员被发往烟瘴地面永远充军。

回到空白

  河北肃宁大魏庄的一座座高宅大院被查抄、没收、拆毁。这些气势轩昂的层楼叠院刚刚建成几年,有的建筑还没有最后完工。

  赫赫扬扬了三五年的魏氏家族,土崩瓦解,不可一世的诸多公侯一日之间成了被人踢来踏去的死刑场上的尸首。刚刚聚敛到手的财富又一扫而去,侥幸没死的魏氏后人戴上沉重的枷锁,一步步走向遍地不毛的边疆。在那里,他们落地生根,盖起土坯房,开垦贫瘠的荒地,重新开始了赤贫的生活。

  几十年前那场赌博换来的,全部又失去,魏氏家族又回到了原点,不,甚至远远不及原来的生活。

  如果魏忠贤九泉之下有知,他会后悔自己当初的那场赌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