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枭》第七部 骗枭 六十八(第2/7页)

唉!一招不慎,满盘皆输。他从床上一骨碌坐起,搔搔头皮,一个念头冲顶而来,这个女人背后有人!像有一条小虫子爬过脊背,他感到通身一下发凉、发麻。自己与婉儿过去不相识,更无夙怨,而她却从上海到京口主动找到了他。从她以后的几步来看,每一步都把他往陷阱里推,且方法奇绝。这后头肯定有人主使,否则仅凭这个女人,充其量耍些女拆白党人手腕,而断不可有此步步为营、老谋深算的大权谋。更何况,如她背后没人,更不可能在很短时间内凑出十几万用到公司的账上。这人是谁呢?能对自己下此毒手的只有卞梦龙,而他早已投江了。那还能是谁呢?他百思不得其解。干脆,三十六策,走为上。抽出股来,认赔个三两万也比这么死拖着九万强。面子已经顾不得了,眼下只有抽股退出一条路了。

这一夜,他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第二天一早,便直奔大马路的交易所打听股市行情。这里是掮客和经纪人活跃的所在,也是一个大赌场,其经营者根据股票价格的趋势用顾客的资金下赌注,或是大量卖空一种股票,迫使该股票迅速下跌,然后在降到预期的最低点时又大量买进,以弥补卖空的股票并获利。

这地方总是乱糟糟的,三教九流云集,即便在凛冽的寒风中,也有不少人翻起上衣领子,缩着脖子在门口徘徊。

肖少泉急匆匆走来。一个淌清水鼻涕的老头拦住了他,低声问道:“有股票卖伐?”

他看看四周,未引起旁人的注意,低声答道:“有。”

“哪厢的?”

“丰顺面粉公司。”

“股息?”

“三厘七。”

“嗐,三厘七还到这地方来卖。”老头用手背揩揩鼻涕,“钱庄的月息都上了四厘,谁会买你的股票,有钱买股票吃股息,还不如把钱放到钱庄吃利息呢。”

肖少泉脸色煞白,听毕转身便走。

老头的话不容置疑。肖少泉只怨自己气糊涂了,忘了股市中的最简单的知识,股票行市的高低,直接决定于股息的数额与银行存款利率的高低。只有人们发现买进某种股票,每年所吃进的股息,比把同样的钱存入银行所吃的利息划算时,才可能买进这种股票。故在一般情况下,股息高于存款利息,股票行市上涨;反之则下降。当时上海银行和钱庄的利息一般在四厘至五厘间,而他手中的九百股丰顺面粉公司的股票股息仅为三厘七,稍低于银行利息,当然没有一个傻瓜愿意买他手中的股票。

冷风飕飕地吹来,吹得脸发麻,却也使他清醒。他越发感到,婉儿背后有人,按丰顺面粉公司的正常经营,股息当可达到四五厘,而把股息硬压到三厘七,是有意阻止他往外抛股票,从而使他这九万元进不成,退不能,只能被牢牢地冻在丰顺。

已是黔驴技穷,看来只有赶回京口找老头子商量一条道了。求求岳丈卖掉几个铺子,凑足十几万补上他一年多前从大旺钱庄提出的九万的窟窿。这事既要快,又要悄悄干,否则上海方面的消息一旦透到京口,引起存户恐慌,挤兑大旺钱庄,钱庄非拉垮了不可。

匆匆赶回京口,一进家,他就感到情势不对。家里乱成一团,仆人来回乱窜,而梁秋一见他就扑过来大声哭诉:

“你刚离开这里去上海,上海就过来几个人在城里放风,说你抽大旺钱庄在上海办的面粉厂全赔光了。这阵风一刮,存户都慌了神,全到大旺钱庄去提存款。钱庄里提空了也凑不齐,没提到钱的存户便涌到家里闹事,老头子连气带急,一下昏死过去,已经一天不省人事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呀!说呀!”

一阵急火攻心,肖少泉晃了两下,几乎倒地。他忙一稳神才站住,深喘了几口,他痴痴愣愣地自语道:“来得真快呀。他们不是为奔钱,是冲我这人来的。”

“怎么回事?”梁秋惊慌失措地问。

“说不清。反正这是一张大网,网口张了一年,现在那伙要收拾我的人开始收网了。”他说着往外走去。

“你去哪儿?”梁秋在他身后喊。

“大旺钱庄。”

“他们会打死你!”梁秋追上来死命地拉住他。

“不碍事。我还有一手,能稳住那些存户。”他说完推开梁秋,大步向外走。

用股票顶钱退给用户,这是他在情急之下猛然憋出的点子。股票是有价证券,既可作为抵押,也可兑换,当然,从金融业来说,所谓兑换通常适用于优先股交换普通股,或用公司信用债权交换普通股或优先股。但到了这个份儿上了,存户取不回钱来,总得牵取点对应的东西,给他们股票或许能应付过去。而只要挨过这一关,日后待他从容地卖掉梁家的几个铺子,堵上大旺钱庄的窟窿,再从长计议就好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