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枭》第七部 骗枭 六十八(第3/7页)

大旺钱庄大门紧闭,而门口仍聚着不少人。人急了啥事都干得出来,人群中有人拿着棍子,还有人拿着斧子。那架势确有一触即发之势。钱庄再不回个准话,这伙人就要劈开门进去抢了。这时,有人喊了声:

“肖戏子来了!”

肖少泉皮笑肉不笑地走来,人们默默地让出了一条道。他边向众人连连点头边走到门前,猛转身,高声喊道:“父老乡亲们,你们既是我的客户,又是我的同乡,我肖某人绝不会亏待你们。实话实说,前二年,我肖某人确从钱庄抽了九万元去上海办面粉厂。但由于道行太浅,这一大笔钱一时困在了面粉厂,抽不出来,更还不上诸位的本息。事已至此,怎么办呢?宁可我肖某人吃个血亏也绝不能亏待了诸位。鄙人有一权宜之计与诸位相商。那九万元是九百股,每股一百元,股息三厘七。股息是不算高,但那家面粉厂仍在经营,势头尚好。诸位如若同意,肖某愿以股票顶本钱庄所欠诸位之存款。如若拿着股票不放心,也可先攥住,容肖某安顿一下,从其他店铺凑齐钱庄所需头寸,待缓过来,诸位可用所持股票从钱庄兑回现洋。诸位看如何?”人群沉默着。

“咳!”肖少泉居然叫了声板,双指一指,“咄!诸位不妨细想,砸了钱庄或押我肖某人游街示众,再不将我投入大牢,不过出一口恶气,又于补偿所亏银钱何益?不如听肖某一言,先取回股票图个稳。日后,如若这股票看好便吃股息,若对股票信不着,容我喘过这口气来再到我处用股票兑回现金。肖某实乃肺腑之言啊!”

谁都听得出来,他这是挪东墙补西墙,所说俱是实情。人们相互议论着,人群开始蠕动了。“你的股票在哪儿呢?”有人问。又有人问:“你什么时候能拿来股票?”

肖少泉对着胸口挑挑拇指,“股票丢在上海。诸位如若答应我拿股票顶兑,肖某当下就去上海取回。”

有人喊起来:“去上海取吧!”

“诸位受我一拜!”肖少泉听到这声喊当真动情了,他双手抱拳向四方作揖道,“既然众人信得着,我这就去上海。如若有人尚信不过,这好办。我老岳丈昏迷在床,我内人梁秋现在家中,京口城中人俱知我家在哪里,我此行有负众人之托,你们去把我家砸了!”

人心都是肉长的。听到他把话说到这个地步,谁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谁不知涉世维艰,难免有个闪失。人们在叹息中准备散去,这时,人群中响起一个声音:

“诸位慢走。”

肖少泉定睛看去,只见一个长脸的汉子分开众人向他走来。他正待搭话,那汉子却先开了腔:

“肖老板,侬在上海入股的那家面粉厂可是叫‘丰顺’?”

“正是。”肖少泉答道。

“当真?”

“当真。”

“既然当真,那阿拉就抖抖侬的底。”那人把手中一个纸卷扬了扬,向众人说,“阿拉刚刚从上海来此,今晨阿拉离开上海时,在车站买了份报纸,待阿拉将报上的一篇小文读与众人听听。”他清了清嗓子,展开手中的报纸读道:“据本报特派记者‘眼通天’悉,闸北的丰顺面粉公司因经营不善,昨夜,该公司董事长周婉儿女士向记者透露,该公司将于近期宣告破产……肖老板,阿拉还读下去吗?”那汉子合上报纸,笑眯眯地问道。

肖少泉呆若木鸡。这消息太突然了,那个周婉儿身后的人不仅是要打垮他,而且是要掐断他的咽喉!

那马脸汉子骤然间翻了脸,“事到如今了,侬那个丰顺公司马上要垮台了,侬还在骗!还要用擦屁股纸不如的丰顺股票顶诸存户的账!侬骗到几时才算休哇?!”说完把报纸往人群中一丢,厌恶地啐了一口,掸掸手走了。

人们抢过报纸一看,赫然白纸黑字,跑不了的。愤怒的人群忽地一下拥了上去。

没待第一拳砸在身上,没待第一脚踹在身上,肖少泉便晕晕乎乎地倒在地上了。

往后的事很简单,听说女婿被打得半死,并被游街示众,刚苏醒过来的梁老板又闭上了眼,从此便再没醒过来。不仅是存户,由于梁家平日的势太大,积怨甚多,也有各路人混迹于存户中冲入梁家砸抢了一阵。待军警来将人群驱散后,梁秋却光着下身坐在屋里地板上又哭又笑。她在混乱中被人奸污了。是谁?她不说,也说不清。干这事的是板牙。板牙不仅得到了她这人,而且得到了一百大洋。是那马脸的汉子塞给他钱后,让他干这事的。那马脸汉子事后不知去向。只有卞梦龙一人知道,那马脸是他的生死之交王在礼。

肖少泉被众人押着游完街后,径直入了警察局。钱庄兑不出钱来,店主被游街,这是老规矩,警察们不易阻止。经商失败那是认罚的事,可不坐大牢。但当众行骗,要用行将破产的公司的股票顶客户的存款,可是在众目睽睽下所干的。犯了众怒,没法子的事,即便知道他是本城巨贾,也得在大狱里委屈些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