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枭》第九部 骗枭 九十一(第2/3页)

在汕头市,卞梦龙是个初来乍到的外来户,没人摸他底细,加之怡祥保险行对他与奚伯荪突如其来的联手不放心,感到其中有蹊跷,便怀疑他也有可能打纵火图赔的主意,因此除对大通旅馆分外小心地加以保护外,甚至还派侦探盯他的梢,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一个月过去了,大通旅馆的翻建工程正常进行,卞梦龙又到怡祥保险行交纳了第二个月的一千五百元。与此同时,保险行对他也渐渐放心了。据侦探报告,卞梦龙白天在施工现场盯着,不但处理施工中的有关事宜,而且特别留心防火的事,甚至见到工人往地上扔烟头都大为光火。至于晚上嘛,除偶尔到老举寨打一炮外,其余时间全部在他所下榻的粤东旅店。在汕头市内,他除与奚伯荪有些来往外,没有其他熟人。

自从卞梦龙给大通旅馆投保之后,便与占德魁分开了。占德魁搬出了粤东旅店,另找一家小旅店住下。按照卞梦龙的交代,他转眼间成了个小酒店的小老板。

大通旅馆在南北街线上,这栋黑黝黝的楼房像只老怪物般傲视着周围的低矮破旧的房屋。它的南边紧挨着一幢旧屋,向街的一面有丈把宽,是卖干鲜果品的。由一个客家男子经营,每月所得也就刚够温饱。这天,一个脸上有刀疤的人找上了门,自称在北方做生意发了笔财,转到南方来捞世界,看上了这处门脸房,想以每月一百元的价格租下来,改成个小酒店。那个客家人守着铺子一年也就挣个一二百元,这下光出租铺面房每月的进项就一百元,这么好的事何乐而不为,他当时就答应了。大疤拉倒也痛快,甩下二百元算做头一个月的租金,以及盘下所有余货的钱,并让他以后按着月来取一百元租金。客家男子拿上钱,卷起铺盖就回了乡。他是这一带的老户,与左邻右舍厮熟,不怕一个北方来的大疤拉日后会赖着房子翻脸。过了几天,他从乡下进城,路过自己的房子看了看,只见大疤拉正往里搬一罐一罐的桐油,并说明这房子打算翻修一下,漆一遍。他进屋张望了一下,见屋里堆些木料,看来大疤拉真准备把这间上百年的木屋翻修一遍。他想到自己又干落租金,日后又能收回一间修缮过的铺面,满心喜欢,走时不仅一个劲地念大疤拉的好,还一个劲地念叨北方老爷们儿如何忠厚。

《三国演义》里有一段赤壁大战前诸葛亮先生借东风的情节。对这一段,卞梦龙自幼耳熟能详。当大疤拉占德魁按照他所说的把大通紧邻的门脸租下来后,他便开始琢磨天气了。他不是要借东风,而是要借南风。

南海多台风。台风一登陆,到哪儿哪儿遭殃。正当大通旅馆的翻建进入高峰时,又一阵强台风袭来了。

事情是从下午开始的。天空万里无云,在深沉的寂静中,突然刮起一阵疾风,脚底下的大地随之战栗起来,秋高气爽的南国刹那间变成一个阴阴沉沉的愁惨世界,到处都响遍了风的声音。在一股强大的、温凉参半的空气的驱赶下,海的上空聚集着一卷卷、一团团的沉重的云。风呼啸着在海面上奔驰,为所欲为地施加压力,使波涛暴怒,整个大海成了泡沫。风暴发了狂,疯疯癫癫地爬上天穹,在黑色的雨云旁飞翔,带起一阵阵预示着不祥的雷鸣。风被自己的凶恶弄沉醉了,一串串狂飙咆哮着,呼哨着,冲过波涛汹涌的大海,向陆地上横扫过来,把冷冰冰的雨铺天盖地地倾倒下来。

这是汕头人最怕的天气。整整一天,风从南方猛烈地刮来,被风吹散的雨,倾斜着,颤抖着一阵阵飘落下来,放荡而狂悖。它打街头一阵阵卷过时,所带起的各种声响像是失落的灵魂在冥冥漂泊中发出的愁惨的呼吁。

往后的两天,雨停了,风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刮得更猛,咆哮得更厉害。大通旅馆的翻建工程被迫停工了。在这种天气里最易发生火灾,卞梦龙和保险行的侦探安排了严密的防火措施后,仍不大放心,谁也不离开施工现场,而是不分早晚地在楼内巡视着。张乃冥为了多讨两个赏钱,也卷起铺盖卷住到了楼里,还时不时地扛着大扫帚从卞梦龙眼皮底下过一过,以期表明他分外卖力。持续不断的狂风在不同的地域造成不同的声响。街上的树被风甩打着,曲扭着,一个劲儿地向一边倾斜,当风向一变时便咔嚓一声折断了。一扇扇紧闭的窗户被风摇撼着咣咣当当响。屋顶上的铁皮在发出嘎嘎的响声,忽地被强烈的气流卷入半空。有的木屋发出一阵阵吱吱嘎嘎痛苦挣扎的声音后,轰的一声坍塌下来。街上一个行人也没有。到傍晚时分,风势减弱了,有不少人松了口气。根据当地的经验,这场台风看来快挺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