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山河苍茫(第9/14页)

中国工农红军第二十五军是一支奇特的队伍。

一九三六年《共产国际》第七卷第三期刊登的一篇题为《中国红军第二十五军的远征》一文这样写道:“最堪注意的,就是这支队伍差不多没有年逾十八岁以上的战斗员。从前的鄂豫皖苏区里,遭受异常残酷的白色恐怖。那些在战斗中牺牲者的孤儿,那些在一九三二年随红四方面军远征到四川的红军战斗员的子弟,便在这种恐怖条件下建立起游击队,从游击队变为现在以‘儿童军’著名的红二十五军。”

红二十五军,这支红军武装“差不多没有年逾十八岁以上的战斗员”的表述,是真实的。除了军长程子华二十九岁、政委吴焕先二十七岁、副军长徐海东三十四岁以外,全军团营干部很少有超过二十岁的。最精干的作战单位要数军部交通队了,由精心挑选出来的最有战斗力的战士组成,清一色都是十六七岁的少年。队伍里还有不少十二三岁的小红军,甚至还有八九岁的儿童。一个名叫匡书华的少年是河南光山县匡家湾人,他家被国民党军烧光了,于是他带领六七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少年当了红军。一开始因为他个子太矮没有被批准入伍,但他的堂兄匡占华是红军连队的炊事班班长,于是他就跟着堂兄在炊事班里干活。后来堂兄在战斗中牺牲了,红二十五军所有的官兵都成了他的哥哥,匡书华加入红军的愿望终于实现了。十八岁的安徽人明道和是一名“老红军”,两年前他在战斗中负伤掉队,后被一户人家收留。当他听说红军又回来的时候,带着十几个放牛娃找到了队伍。政委吴焕先怎么也记不起这个小红军了,明道和说:“我是七十三师的,还听过你的讲话呢!你说,我们红军队伍好比一把大扫把,要把敌人扫个落花流水!”吴焕先这才回忆起来了,他说:“好同志,你还没有忘记自己是一个红军战士。”明道和带来的十几个放牛娃刚好组成一个班,明道和也就当了班长。政委吴焕先说:“你这根孤零零的竹子不又扎成一把小扫把了么。”

在红二十五军这支年轻的队伍里,红军官兵常唱的歌曲是《红军青年战士之歌》:

红色的青年战士志气昂,

好比那东方升起的太阳。

不怕牺牲英勇杀敌如猛虎,

冲锋陷阵无坚不摧谁敢当。

可以想象这首乐观而自信的歌曲在被这群红军少年唱响的时候,该是多么动人。只是,这些红军少年在以后的生存经历中承担了他们这个年龄几乎不可能承担的挫折与苦难。

一九三二年,中国工农红军第四方面军因国民党军的疯狂“围剿”撤离了鄂豫皖苏区,红二十五军就是第四方面军留下的部队。当时,留下的部队有军部特务营、七十五师的二二三团和二二四团、二十七师的三个团和由地方红色武装新组建的两个团,再加上各县的游击队和独立团,以及大批的红军伤病员,总人数约两万人。国民党军派出十万兵力追击撤离苏区的红四方面军主力,又以十五个师又两个旅的近二十万的大军对留在苏区的红军进行残酷的“清剿”。蒋介石下达的作战任务是:在两个月之内完全占领并彻底摧毁共产党鄂豫皖苏区。红四方面军主力撤离之后,鄂豫皖苏区的大部分地域逐渐丧失。最后,根据地被国民党军分割成鄂东北和皖西北两个互相隔绝的狭窄地域。主力红军的突然撤离使苏区的军事形势十分严峻,国民党军挨村挨户的“清剿”使得大批贫苦农民放弃家园跟随红军进了大别山,他们宁可吃树皮也要和红军在一起。百姓为红军探敌情、送消息,国民党军靠近了,他们就摇红旗,放鞭炮,为红军的战斗助威;国民党军烧山毁林,他们就到处贴标语:“树也砍不完,根也挖不尽,留得大山在,到处有红军。”

一九三二年十一月,被打散的红军官兵聚集在一起,红二十五军再次重新组建。军长吴焕先,政委王平章,两个师长是姚家芳和徐海东,总人数约七千人。一九三三年,临时中央局所奉行的“夺取一省和数省首先胜利”的政策,也影响到了这样一支艰难生存的红军小部队。鄂豫皖省委要求红二十五军“向敌人实施大规模反攻夺回中心城市”。而在湖北与河南交界处的穷乡僻壤中,“中心城市”到底在哪里呢?鄂豫皖省委选定了包括黄安和七里坪等县城和集镇在内的几个目标。

七里坪,湖北东北部距离黄安县城大约二十公里处的一个集镇,攻打七里坪对于红二十五军来说如同一场灾难。

正是初春青黄不接的时节,红军官兵腹中无粮,弹药也十分缺乏,于是鄂豫皖省委领导在战斗动员时说:只要夺取了七里坪,根据地就会得到恢复和巩固,春耕秋收就有了保障,官兵们就不再饿肚子了,群众就能过上好生活了。为了好生活,年轻的红军官兵面对火力强大的国民党军发起了一轮又一轮的冲锋,但最后都因牺牲惨重而被迫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