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恭贺新年(第14/15页)

雪后初晴,当竹筏群接近江岸的时候,黔军的炮火异常猛烈,竹筏群眼看有被打散的危险。二连连长一声呐喊,带着一个机枪班跳入江中直扑江岸。这时,对岸山崖下突然有几个人猛然跃起,快速扑向黔军前沿的火力点。原来,昨天三连连长毛振华带领的竹筏被急流冲到了距离渡口下游五六公里处,他们在那里奋力靠岸,然后沿着江岸向黔军阵地方向摸索,一直摸到了敌人阻击阵地的下面。毛振华数了数,四个人,少了一个,是不久前从国民党军俘虏后教育过来的战士,毛振华正要恼火的时候,那个战士爬过来了,一问,他到旁边拉屎去了。五个红军忍受着寒冷和饥饿潜伏下来,整整一夜他们一动不动,一直等到部队打过来时才突然发起冲击。

在毛振华突击小组的配合下,四团眼看就要冲上黔军的阻击阵地了,这时候,黔军投入了一个营的预备队发起了反冲击。黔军顺着一条小路往下冲,红军官兵仰面射击十分不顺,被压制在一条狭窄陡峭的山路上。二师把已经过江的重机枪手全调来了,暂时封锁了黔军冲击的小路。但是终究火力有限,四团其他武器的射程也已经到了极限。耿飚在电话里一个劲儿地对师长陈光喊:“我要炮!要炮!”于是,军团炮兵连连长赵章成被火速调了上来。赵章成是中央红军里的一个著名人物,他原来是国民党军炮兵连的副连长,一九三一年被俘后参加红军。他有不使用瞄准器就能百发百中的神奇本领,让红军官兵们又敬佩又好奇。官兵们问他诀窍,他说自己信佛。佛门弟子是不开杀戒的,于是每次开炮射击的时候,赵章成都要先抱着炮弹嘟嘟囔囔地说些“上头命令,执行公务,不打不行,死鬼莫怨”之类的话。话一说完,一条腿向前半步,另一条腿一跪,单眼瞄准,然后把炮弹送进炮膛,八二迫击炮一声脆响,每每在目标上准确地爆炸。被调上来的赵章成连发四弹,弹弹引起红军官兵的欢呼。趁黔军预备队被炸得乱了阵脚时,四团的又一批突击队队员上岸了。紧要关头,红军官兵发现山路旁边有一块岩石可以攀登,几个战士跃了上去,突击队队员跟着一拥而上,黔军的阻击开始动摇,接着就是混乱的大溃散。几个要跑的黔军去拉他们那个叫罗玉春的团长一起跑,罗玉春哭喊着:“我不走,我要死在这里!”但是很快他就跑得没了踪影。

四团在江界河渡口大规模强渡的同时,军委工兵营和干部团工兵连已经开始架设浮桥。这在乌江的历史上应该是一件开天辟地的事,因为这里自古就没有成功地架设过任何一座桥梁。军委纵队即将渡江,浮桥必须牢固可靠。在刘伯承和张云逸的指挥下,三层竹排重叠在一起成为一个门桥,门桥一个一个地放入江水中,被用竹篾编成的粗绳连接起来,而装入重石的竹篓被坠入江中以固定每一节门桥。红军工兵在纷飞的子弹中运送门桥,打桩固绳。黔军的炮弹密集地落下来,不断有官兵被击中掉入江水被冲走,但是前面的消失了,后面的红军立即替补上来。整整三十六个小时之后,一百多个巨大的门桥被准确地连接在一起,两条巨绳穿过所有的门桥横跨江面,整个浮桥在江水的冲击下弯成一个巨大的弧形,如同一条巨大的蜈蚣在翻卷的乌江水雾中摆来摆去。乌江两岸的百姓,连同在对岸阻击的黔军在内,都被这条巨大的蜈蚣般的浮桥惊呆了,致使数十年后,依旧有人以惊愕的神情描述着当年红军在枪林弹雨中创造的这个神话般的场面。浮桥架设完毕后,刘伯承在乌江边走了几个来回,他说:“好!红军里面有神仙!”

一九三五年一月三日,军委纵队在江界河渡口渡过了乌江。

至此,黔军乌江防线全线崩溃。虽然防线总指挥侯之担下达了一律撤退到遵义集中的命令,但是没有任何人执行,逃往遵义方向的黔军大部分绕过了遵义继续向北,一直逃到了桐梓才停了下来。带领卫兵和家眷也开始出逃的侯之担,逃亡的速度远远超过了他的官兵,而且一逃便不可收拾,竟然一口气出了贵州逃到了四川重庆。

一月三日,王家烈在得知中央红军全面突破黔军乌江防线的同时,也得到了薛岳的国民党中央军主力已经到达贵阳郊区观音山的消息。两个消息奇怪地混合在一起,令王家烈顿时不知所措。他镇静了好一会儿,才决定先不管乌江如何,还是赶快去观音山迎接和慰问中央军为好。王家烈的慰问品是四卡车贵州特产茅台酒和另一种贵州特产麻草鞋。薛岳的中央军连以上军官每人茅台酒两瓶,营以上军官五瓶,而士兵则是每人一双麻草鞋。当天晚上,就要进入贵阳的国民党中央军几乎全喝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