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残阳如血(第18/20页)

蒋介石偕同夫人宋美龄和一支庞大的随行队伍到达了贵阳。一下飞机,他就发表了一个热情的讲话。基于他对中央红军北渡长江的判断,蒋介石说:“浩浩长江俨如天堑,已经成强弩之末的共军,现在正为寻找渡江的地点而彷徨。”蒋介石亲赴贵阳,是来指挥与中央红军的最后一战的。当他听说黔北重镇桐梓现已经没有了驻防部队时,立即写了一封怒火万丈的信,让飞机空投给位于桐梓以北松坎的上官云相:

据飞侦报告:“本日桐梓已无我军,亦无匪踪,而只见土人向遵义逃跑。”此种不遵命令,放弃县城,只图自保生命,殊为军人最大之耻辱。如果以兵单不能两守,则盍不放弃松坎而守县城?不应弃重就轻,乃竟放弃桐梓,此非怕死而何?中[蒋介石]自治兵以来,未有见如此之奇耻,痛心盍极!限令裴[裴昌会]师速于明日恢复桐梓城,并希松坎亦派部队前往桐梓。否则照“连坐法”处治不贷!

蒋介石严令收复黔北重镇桐梓,他哪里知道,此时的中央红军正大举南下,已经抵达了乌江岸边。

在暴风骤雨中首先到达乌江北岸的,是黄永胜为团长、林龙发为政委的红一军团先遣三团。

当地的百姓把这段乌江称为“乌龙江”。两岸绝壁,江水湍急,绝壁上只有一条小路通往一座浮桥,浮桥上的木板已经被抽掉,并且桥头有哨兵巡逻。三团决定强行突击,偷渡不成就强攻。被聂荣臻临时派到三团加强政治工作的萧华作了战前动员,然后三团突击队登上竹筏子开始强渡。竹筏子未到江心就被敌人发现了,突击行动很快失败。接着,三团的第二次强渡又开始了。四只竹筏子,三十名突击队队员,在大雨中勇敢地向对岸冲去。红军官兵冲上了南岸,他们把米袋子系成绳子,抠着悬崖上的石壁缝隙,在风雨中爬上了敌人的阻击阵地,然后迅速控制了浮桥。三团的主力沿着浮桥一边前进一边发起了冲锋,把江对岸国民党军守军和援军的各一个营几乎全歼了。

大雨倾盆,惊雷滚滚。

中央红军和中央纵队前进至乌江边,然后分别从乌江的大塘、江口和梯子岩渡口急促地渡过了乌江。

在大雨中的一棵大树下,毛泽东来到了红一军团二师。干部们撑起雨衣,毛泽东向师长陈光和政委刘亚楼询问了部队的情况,然后拿出一张地图,二师的指挥员们惊讶地看见了毛泽东在地图上画出的那条巨大的弧线:从乌江边向南,穿越贵阳和龙里之间狭窄的缝隙,然后慢慢地弯向西,最后径直向西,从贵州的西南角进入了云南。毛泽东向大雨中的远方望了望,然后对陈光和刘亚楼说:“把滇军调出来就是胜利。”

年轻的红军指挥员还不能完全理解这条巨大的弧线意味着什么,但是他们对毛泽东最后说的那句话印象深刻:“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敦厚的朱德发火了。原来,走在最后面的干部团一直守卫着浮桥等待第五军团渡江,当他们得知第五军团已从另外一个渡口渡过了乌江之后,立即把浮桥拆了,开始追赶主力。一追就追出二十多公里。追上了之后把拆桥的事情一报告,朱德听了大怒:“岂有此理!罗炳辉的九军团还没过江,谁让你们擅自把桥拆了?回去把桥给我架起来!”陈赓立刻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带着干部团和工兵连就往回跑,二十多公里的路跑完了天已经黑了,谁也没有提出吃饭和休息,所有的人立即开始砍竹架桥,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把浮桥架好。但是,红九军团最终没能赶到乌江。在完成了佯装红军主力的任务之后,罗炳辉所率领的第九军团由于不断遭遇敌人,激烈的周旋令他们始终无法向指定的渡江地点靠近。军情急迫,中革军委只有命令第九军团暂时留在贵州,作为一支特殊的游击部队,另寻机会与主力会合。于是,罗炳辉只好率领部队掉头往回走,红九军团一头扑进了黔北的大山之中。

三月三十一日,蒋介石收到了中央红军已经南渡乌江的报告。报告令蒋介石真的不知所措了。他发出了一个照例充满怒火的电报,斥责防守乌江的吴奇伟部第五十九师三五四团团长黄道南“无耻之极”:

查现在大部股匪,任意窜渡大河巨川。而我防守部队,不能于匪窜渡之际及时制止,或于匪渡河之际击其半渡。甚至匪之主力已经渡过,而我军迄无察觉。军队如此腐败,实所罕见。推其缘故,乃由各级主管官事先不亲身巡查沿河地形,详询渡口,而配置防守部队。及至部队配置后,又不时时察其部下是否尽职,并不将特须注意之守则而授予防守官兵。是上下相率懒慢怠忽,敷衍塞责。股匪强渡,乃至一筹莫展,诚不知人间有羞耻事。军人至此,可谓无耻之极。此次匪由后山附近渡河,在一昼夜以上。而我驻息烽部队之主管官尚无察觉,如此昏昧,何以革命。着将该主管官黄团长道南革职严办,以为昏惰失职者戒,并通令各部知照。此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