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北斗高悬(第16/20页)

敌人防守的这两个弱点恰是由于地形造成的。这里是一个狭窄的山口,两边全是高耸的绝壁。绝壁几乎是笔直的,陡峭得根本无法攀登,因此敌人在绝壁的顶端没有设防,碉堡也用不着要顶盖。

黄开湘和杨成武同时意识到,如果能够从绝壁上攀上去,就可以直接往碉堡中扔手榴弹,还可以向东攻击那片从正面无法冲过去的小开阔地。但是,绝壁连看一眼都让人昏眩,如何上得去?

四团的营连指挥员们集中在距离口子两百米远的一片树林里开会研究。会议开得很艰难,谁都没有好办法。

下午四时,四团指挥所里挤满了人。军团和二师的领导都到了:林彪、聂荣臻、陈光、萧华,他们轮流用望远镜向腊子口方向观察,都对那里的险要惊叹不已:绝壁间仅仅三十米宽的一道口子,口子中还有一条水深流急的河,别说有几个营防守,正面只要架起一挺机枪,谁也别想过去。

毛泽东不断来电询问攻击情况。

红一军团的指战员明白,严格地说,红军现在已经处在绝路中了。别说不能南下,即使南下路也被堵死了。

必须冲过腊子口,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

经过反复研究,决定还是派人攀登绝壁,迂回到敌人的侧后去。

四团召开了士兵大会,让大家出主意想办法。这时,一个从贵州入伍的苗族小战士站了起来,他说:“我能从绝壁爬上去。只要我一个人爬上去了,就能扔下绳子,别说一个连,一个营也能上去。”

所有的红军官兵都吃惊地望着他。

史料没有留下这个苗族小战士的名字,只知道大家都叫他“云贵川”,因为他自参加红军之后已经走过了云贵川三省。

这个年仅十七岁的苗族小战士大眼睛,高颧骨,皮肤黝黑,汉话说得不够好。他从小就过苦日子,受过不少欺辱,脾气很倔,但参加红军后作战异常勇敢。

“云贵川”对黄开湘和杨成武说:“我在家经常爬绝壁采药。只要给我一根长竿子,竿头绑上个铁钩子,能钩住绝壁上的树根、崖缝、石嘴什么的,我就能上去。”

黄开湘和杨成武看着他,不知说什么才好,两个人一个劲儿地点头。

四团立即确定了作战计划:由团长黄开湘带领一连、二连以及侦察组和信号组,攀登绝壁迂回,凌晨三时之前到达迂回地点,然后发出一红一绿两颗信号弹。之后政委杨成武率领二营正面强攻,六连担任主攻连,总攻击的信号是三颗信号弹。

杨成武还是对攀登绝壁不放心,他亲自带人用一匹高头大马把“云贵川”送到了绝壁下一个敌人看不见的死角。现在,红军突破腊子口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这个身子单薄的小战士身上了。杨成武低声对“云贵川”说:“你爬爬看。一定要小心。”“云贵川”赤着脚,腰上缠着一条用战士们的绑腿带连接起来的长绳,拿着长竿,先钩住了一棵小树的树根,往下拽了一下,似乎很结实,于是猛地向上一蹿,像只猴子一样登了上去。杨成武后来回忆说:“我和黄开湘同志、李英华同志,还有营、连干部,都屏住气仰视山顶,生怕惊动了‘云贵川’,好像是谁要咳嗽一声,他就会掉下来似的。”“云贵川”的身影越来越小,一会就不见了。绝壁下的每一个人都不敢出声,但都很焦急。“云贵川”能否攀上去,决定着整个腊子口战斗的胜负,甚至是决定着红军的生死。不一会儿,杨成武听见有人小声说:“他上去了!在上面招手呢!”又过了一会儿,“云贵川”居然从原路下来了。小战士站在杨成武面前说:“我说过,能上去嘛。”

天黑下来的时候,“云贵川”一个人先登上绝壁,在上面把绳子顺下来,上百名红军战士开始抓着绳子攀登绝壁。

为了麻痹敌人,二营的正面攻击也开始了。

二营六连,一个月前还是红四方面军的部队,由红四方面军二九四团的一个营缩编而成,是一支能打硬仗的连队。两个方面军会合后,红一方面军给了红四方面军一些干部,红四方面军为红一方面军补充了一些官兵,六连就是那时被补充到红一方面军的四团二营的。在二营里,六连和其他两个连的关系十分融洽,官兵之间相互亲密无间。六连连长杨信义和指导员胡炳云都是政治坚强的基层指挥员。在连队的战前动员会上,全连官兵的求战情绪十分高涨,大家争先恐后地报名参加突击队,最后决定由连长和指导员亲自带领十二个人打前锋。

这是北上红军最急迫的求生之战。

在密集火力的掩护下,杨信义和胡炳云率领突击队队员手拿大刀和手榴弹悄悄地向隘口上的木桥移动。在隘口阻击阵地上的国民党兵并不着急射击,他们一直等到红军突击队队员接近了,才突然投出大量的手榴弹。突击队伤亡过半,退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