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少年提刑(第3/14页)

“也罢,总之不去府衙,不用和那姓韦的打交道,便是好事。”刘克庄又饮了一杯酒,拿起筷子,夹起了菜肴。

两人一边闲聊,一边享用美酒佳肴。待到吃饱喝足,宋慈将嘴巴一抹,道:“时候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你放心吧,今夜除夕,元提刑不会来大狱的,牢头那里我也打点过了,我可以待到天亮再走。”

“这里不是你待的地方。”

“难道这里就是你待的地方?我只在这里待一晚,你却不知要待多久。能在上元节前查出真凶,那是最好的,可我就怕查不出来,到时候你……”刘克庄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又道,“何太骥平素处事严苛,不近人情,学官里除了欧阳严语,就数他最难相处。他仗着司业权威,对学子肆意处罚,动不动就德行记过,太学里没几个学子不记恨他。听说他以前还是上舍生时,就曾逼死过一位同斋,他是死得一点也不冤。你说他死就死吧,偏偏要连累你……”

“何司业曾逼死过同斋?”宋慈打断了刘克庄的话。

“我也是今天才听真博士说起此事,说是四年前,何太骥还是养正斋的上舍生时,曾揭发一位名叫巫易的同斋私试作弊。巫易因此被逐出太学,终身不得为官,一时想不开,竟上吊自尽了。你猜猜,巫易是哪天自尽的?是腊月二十九。你再猜猜他是在何处上吊的?你定然想不到,与何太骥一样,也是在岳祠!”

宋慈心里暗想:“四年前?腊月二十九?岳祠?”抬眼看着刘克庄,道:“是四年前那场大火?”

“正是。”刘克庄道,“你我入学将近一年,只听说四年前有人祭拜岳武穆,不慎引起大火,将岳祠烧了个精光,却不知那场大火另有隐情,正是那巫易上吊自尽时放的火。更奇的是,巫易上吊时,你猜他用的是什么?”

“莫非也是铁链?”

“对,就是铁链,也是岳祠神台上供奉的那条铁链。”刘克庄道,“时隔四年,何太骥与那巫易的死竟然一模一样,这可真是奇了。”

“如此重要的事,为何一直没听人说起过?”

刘克庄挪了挪屁股,向宋慈挨近一些,压低了声音,像是怕人听见,实则大狱中空空荡荡,除了他和宋慈再无别人:“你想想,太学驱逐学子,反逼得学子自尽,如此有损太学声誉的事,自然不允许传扬出去。四年前知晓内情的人,除了祭酒和一些学官,便是当年与何太骥、巫易同在养正斋的上舍生,真博士便是其中之一。祭酒和学官是太学的人,自然不会外传,那些上舍生为各自前途考虑,也不敢乱传此事。如今那些上舍生都到各地为官去了,留在太学做学官的,只有何太骥和真博士两人。何太骥没两年便当上了司业,真博士却一直没升迁过,始终是个太学博士。何太骥当上司业后,执掌太学一切教令,知道此事的人,就更不敢谈论了,所以我们入学近一年,才一直没听人提起过。昨天在岳祠,几百人聚在那里,人多口杂,祭酒和学官自然也不会当众提起此事。”

“那真博士为何会告诉你?”

“真德秀是太学博士,他怎么可能告诉我?我是偷听到的。”刘克庄朝狱道出口望了一眼,将声音压得更低了,“这浙西路提刑司的元提刑,今天下午去了太学,把祭酒、学官全叫去了崇化堂问话。元提刑到太学来,定是为了查何太骥的案子,我想知道他查到了什么,与你有没有关系,便悄悄溜到崇化堂窗外偷听,正好听到真博士讲述此事,才知道有过这么一回事。”

时隔四年,两起案子都是在岳祠上吊,使用的都是铁链,而且都在上吊前纵火,还都发生在腊月二十九这天,显然不可能只是巧合这么简单,两者之间只怕大有关联。宋慈心里暗道:“凶手用绳子勒死何司业后,却改用铁链悬尸,莫非是为了模仿四年前巫易自尽的旧案?可凶手为何要模仿这桩旧案呢?”他想知道四年前这桩旧案的更多细节,再向刘克庄追问时,刘克庄却摇起了头:“我就听到这些,真博士没有再说更多。对了,我听元提刑提到,圣上已经知晓此案,还钦点了一位提刑来查办此案,也不知会是哪位提刑。只盼这位提刑是个好官,至少别是韦应奎那种人。”

刘克庄听来的都已经说了,宋慈想知道更多的细节,只有问汤显政、真德秀和那些知晓四年前那场大火内情的人。然而宋慈身陷囹圄,压根没机会见到这些人,即便能与这些人见面,他一个无权无势的外舍生,这些人又怎会对他据实以告?他想了一想,道:“我现在出不了大狱,四年前的旧案只有靠你回去打听了。你别等天亮,现在就回去,等打听到了什么消息,再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