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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的碎片从他脑子里倏忽闪过,他在屋顶上轻盈跳跃,双腿充满力量。他抬起头,看见了云层后的弦月,人类的眼睛不可能看到这一幕。

一旦天黑,那一切会再次发生吗?

弦月悬挂在浩渺星辰之上,多美啊。他感觉自己再次在街道上飞驰,展开双臂,毫不费力地跃上斜坡屋顶。他感觉到一阵强烈的愉悦。

可怕的念头接踵而来:每一个晚上都会这样吗?

奥尔西娅给他送来一杯刚泡好的咖啡,她离开时微笑着挥了挥手。

他环视周围,人们在白色格子间里进进出出,有人瞥向这边,向他点点头,有人悄无声息地匆匆走过,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他望向房间尽头的那排电视。屏幕上是空荡荡的校车。金木学校。一个女人在哭泣。朗・钱尼再次出现在屏幕上,像一头巨型泰迪熊似的冲进雾蒙蒙的英格兰森林,尖尖的耳朵竖在头顶。

他把转椅转回来,拿起电话接通法医办公室,对方请他稍等。

我真的不想这样做,鲁本心想,但我别无他法。曾经发生的一切如电光石火,我完全无能为力。当然,对于拉森小姐的悲惨遭遇我很遗憾,谁也不相信她的话,我很抱歉,但是,去他妈的,我救了她的命!我不应该在这里做这些事。谁都可以做,但不该是我。这些都不重要,这才是问题所在。至少对我来说不重要。

鲁本觉得有点儿冷。一位女同事给他带来了一碟饼干,是友善的佩吉・弗林。他下意识地露出招牌微笑,但实际上他毫无感觉,就像根本不认识她,从未和她有任何关系,就像他们不属于同一个世界。

就是这种感觉,他们不属于同一个世界。任何人都无法进入他现在所处的这个世界。任何人都不能。

或许只有在门多西诺袭击他的那个东西可以。他闭上眼,仿佛感觉到利齿陷入自己的头皮和脸颊,带来剧痛。

如果昨晚在北滩的小巷里,他没有杀死那个强奸犯,也许那个男人也会变成狼人,就像他一样!鲁本打了个冷战。感谢上帝,他干掉了那个家伙。噢,等等,这算是什么祈求!

他茫然了。

杯子里的咖啡看起来就像汽油,饼干像石膏。

这是不可逆的,对吗?毫无选择。实际上,他毫无选择余地。

法医助理的声音将他带回现实。“哦,没错,那的确是一头动物。因为我们在唾液里发现了溶菌酶。呃,人类的唾液里没这么多溶菌酶,人类唾液富含淀粉酶,可以帮助我们分解吃进去的碳水化合物;动物没有淀粉酶,但它们的唾液里含有大量溶菌酶,这种酶会杀死它们吃下去的细菌,所以狗可以在垃圾堆里翻找食物,也能吃腐烂的尸体,但我们不行。不过我得告诉你,不管那头野兽是什么,它都有一些奇怪的地方。它唾液里的溶菌酶比狗还多,还有一些其他的酶,我们暂时没分析出来,进一步的测试可能还需要几个月。”

不,没有毛发。没有毛皮,这一类的东西都没有。他们搜集到了一些纤维,或者说他们自以为搜集到了,结果却一无所获。

放下电话的时候,鲁本的心跳得厉害。那么,毫无疑问,他变成了某种非人类的东西。都是因为那些激素,对吧?可是他知道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他还知道,天黑之前,他必须把自己锁到房间里。

现在已是深秋,几近冬天,天气晦暗潮湿,看不到天空的颜色,整个旧金山像是被一片湿漉漉的屋顶笼罩着。

下午5点,他终于写完了这篇报道。

他已经暗地里跟塞莱斯特联系了一下,她帮他查证了《旧金山纪事报》的报道,里面描述了女人身上的青紫和撕破的衣服。他又联系了旧金山综合医院,不过毫无收获,格蕾丝还在手术室。

他还在网上查阅了关于那头神秘动物的主流意见。这个故事正在飞一般地传遍全球,几乎所有报道都提到了鲁本在门多西诺遭受的“神秘”袭击,不过就在他查找玛钦特谋杀案的资讯时,他才发现,这个案子早已人尽皆知。

“神秘野兽再次来袭?”“大脚怪挽救生命”

鲁本在YouTube上看到,北滩的记者已经给他起了个绰号——“后巷怪兽”。

然后,他开始敲击键盘,回顾女人的描述。

“它有一张脸,我告诉你。它跟我说话了,它走路的方式和人一样,就像是个,狼人。(她的用词和鲁本自己一模一样,‘狼人’。)我听到了它的声音。上帝啊,我不该逃走。它救了我的命,而我就像对待怪兽一样从它身边逃跑了。”

他的报道相当个人化,是的,不过这只是基调。在当事人栩栩如生的描述之后,他还谈到了法医提供的证据和其中显而易见的问题,最后,他总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