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快要融化的女孩(第5/11页)

“我想罗兰也不愿意相信那些,”蒂凡尼说,“是有人编谎话,欺骗了他。”

“那咱们就必须揭穿谎言,嗯,必须的。他不能这么平白无故地到处指控别人是谋杀犯。这会让他倒大霉的!”

“哦,”蒂凡尼说,“我可不希望他出什么事!”很难辨别出癞蛤蟆有没有笑,所以蒂凡尼只好猜测着说:“我说了什么可笑的话吗?”

“没有,其实没什么可笑的,只是有点让人感慨,实在要说的话,还有点黑色幽默,”癞蛤蟆回答,“我所说的‘黑色幽默’,意思就是让人想哭又想笑。不论放在哪里,这个年轻人对你的指控要是成立了,都足以把你送上断头台,可你却还顾得上担心他有什么闪失!”

“我知道我这么做挺没劲的,可他毕竟是受公爵夫人的唆使,他的未婚妻又是那么一个——”她的声音停住了。从大厅那边通向地牢这里的石头台阶上传来了脚步声,这声音一点也不像卫兵们的脚步声那么沉重(他们穿的都是底子上带平头钉的大皮靴)。

来的是丽迪莎,罗兰未来的新娘,穿着一身白衣服,泪流满面。她伸手抓住牢门上的铁栅栏,伏在上面,哭个不停——不是号啕痛哭,只是无休止的啜泣,涕泪交流,还在袖口里不停地摸索着那块早已被眼泪浸透的蕾丝手绢。

她并没有真的看着蒂凡尼,她只是冲着蒂凡尼的方向哭诉着:“我真抱歉!我真的对不起你!你该会怎么看我啊?”

唉,当女巫难就难在这里。就是站在这里的这个丽迪莎,曾经在某一天晚上让蒂凡尼禁不住都想用蜡给她做个小人,然后拿针扎扎它什么的。她当然没有真的做出这种事来,因为那是不应该做的,是女巫们都极不赞成的,而且又太残忍、太危险——主要也是因为她没有找到针。

而现在呢,这个倒霉的丽迪莎看起来好像有莫大的痛苦,苦得她连内敛和自尊都不顾了,任凭它们被滚滚的泪水冲走。这眼泪怎么就不能把敌意也冲走呢?可是说实话,其实也没有那么多敌意,有的只不过是一种不开心的感觉。蒂凡尼早就知道,自己没有金色的秀发,永远不可能成为一位贵夫人。童话书里早就规定必须如此了。她只是一时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而已。

“我真的从来没想过要让事情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丽迪莎抽咽着说,“我真的非常非常抱歉,我都不知道我当初是怎么想的!”她的眼泪哗哗地流下来,落到她那身傻里傻气、净是花边的衣服上——哦,不要吧,她那个完美的鼻子上还挂着一个鼻涕泡。

哭泣的丽迪莎又狠狠擤了一把鼻涕,蒂凡尼看着,真是惊呆了、吓到了。呃——不要啊,她不会真的那样吧?哦,她真的那样了,真的——她把手绢里的水分全都拧到了地上。她不间断地哭了那么半天,脚下的地板其实早已经被打湿了。

“你听我说句话好吧,事情还没那么糟。”蒂凡尼说,她真不想听到石头地板上那滴滴答答、让人难受的声音,“只要你先别哭了,我想一切都会解决的。不管是什么样的问题。”

一听到这话,丽迪莎哭得更凶了,她甚至像老掉牙的书里写的那样,呜咽起来。蒂凡尼从来没有在现实生活中看到哪个人这么哭过——嗯,至少截至目前为止还没有过。蒂凡尼知道,人们哭的时候,会发出“呜呜”的声音——反正书里是这么写的。但是没有谁会真的用这种声音哭。丽迪莎却真的是在呜呜地哭,泪水四溅,落到台阶上。除了眼泪,还有她的漏网心思也在喷涌,蒂凡尼拦截住了它们,它们湿漉漉地落进她脑海里,被她读出了含义。

她想,哦,真的吗?不过,她还来不及对丽迪莎说点什么,就听到台阶上又响起了啪嗒啪嗒的脚步声。罗兰、公爵夫人,还有公爵夫人的一个卫兵匆匆地跑了下来,后面还跟着布莱恩,他看到别人家的卫兵在他这里的石头地面上啪嗒啪嗒跑的时候,心情一定很不爽。所以每当对方踩出啪嗒声的时候,他也一定要重重地跺几脚。

罗兰踩到了被泪水打湿的地面,“噌”地滑过来,张开双臂护住了丽迪莎,她身上“扑哧”一声淌出一些水来。公爵夫人的身影耸立在他们身后,那两个卫兵都快要没地方站了,只好怒视着彼此。

“你都对她做了什么?”罗兰质问着,“你是怎么把她骗到地牢这里来的?”

癞蛤蟆清了清嗓子,想说点什么,蒂凡尼却不客气地踢了他一脚。“别多嘴,你这个两栖动物。”她用极低的声音说。不错,他是她的律师,可是如果被公爵夫人看见一只癞蛤蟆在为她担当法律顾问,事情会更糟的。

可是事实证明,没让公爵夫人看到癞蛤蟆,也不是什么好事。她尖叫起来:“听听这个巫婆刚才说的是什么话?她的目中无人、桀骜自大就没完了吗?她居然敢说我是‘两栖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