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第5/11页)

这是他的吗?我问。

妈妈把一只手放在我的肩膀上。

“我们把这个点燃了来纪念他。你可以去玩了。”

我向外走,但又偷偷回头看了一眼。妈妈和祖母站在蜡烛前,小声祈祷。

后来——等她们上楼之后——我又偷偷溜回那里。灯都关上了,蜡烛那微小的火焰照着灶台,水槽和冰箱的一侧。在我那个年龄,我还不懂那是个宗教仪式。我觉得那很神奇。我在想,祖父是不是在那里面呢,在那个小小的火焰里,孤零零一个人在厨房,困在那个小小的杯子里。

我不想死。

亨利的故事

亨利·科温顿接受耶稣为他救主的时候,只有十岁。那是在纽约州比佛希尔举办的一个小规模的圣经学习夏令营上发生的事情。对于亨利来说,这个夏令营意味着可以有两个星期的时间远离布鲁克林的喧嚣。到了这里,孩子们在户外嬉戏追逐,抓青蛙,采薄荷叶,把叶子放到盛水的大罐子里,放到太阳下晒。到了晚上,辅导员们在大罐子里加上糖,就成了薄荷茶。

一天晚上,一个肤色白皙、长相漂亮的辅导员问亨利愿不愿意和她一起祈祷。她十七岁,苗条,举止温柔;她穿一条棕色的裙子和白色有褶皱边的上衣,头发扎成一个马尾。她的美丽让亨利无法呼吸。

是的,他回答。他愿意和她一起祈祷。

他们走到简房外。

“你的名字是亨利,你是上帝的好孩子。”

“我的名字是亨利,我是上帝的好孩子,”他重复道。

“你愿意接受耶稣为你的救主吗?”她问。

“是的,我愿意,”他回答。

她抓住他的手。

“你愿意承认你的罪恶吗?”

“是的,我愿意。”

“你要耶稣原谅你的罪恶吗?”

“是的。”

她用她的前额贴着他的前额。她的声音变轻了。

“你是否请求耶稣主宰你的生活?”

“我请求他。”

“你愿意和我一起祈祷吗?”

“是的,”他喃喃地说。

天很热。夏季的暮色是红的。亨利感觉到女孩贴着他的额头很柔软,她的手紧紧抓住他的手,她低声的祈祷离他的耳朵是那么近。这一定就是救赎了。他全心接受这样的救赎。

第二天,他的一个朋友得到了一支BB枪,他们用枪追逐、射杀青蛙。

四月

和平教堂

我开着车,在霏霏春雨中慢慢前行。在约“大先生”第二次会面的时候,我要求去他办公的地方看看,因为给人写悼词需要知道他的工作表现,对不对?

穿行在我年少时所熟知的新泽西郊外的道路上,感觉怪怪的。那时候,这里是中产阶级聚居的地方:父亲们外出工作,母亲们在家煮饭,教堂的钟声时时响起——而我呢,则急不可耐地要去外面的世界。上完高三,我去了波士顿附近的一所大学就读,然后移居欧洲,返回纽约,再也没有回到这里生活过。对于我想要成就的事业来说,家乡这片土地像是太小了,待在这里就好像是被迫穿着不再合身的中学校服。我梦想去旅游,去结交海外的朋友。我听到了“世界公民”这个说法。我想要成为那样的人。

现在,四十出头的我,又回来了。路过一家超市的时候,我看到橱窗里有写着“果泥冰”的招牌。那是我们孩提时代喜欢的零食,有樱桃味的和柠檬味的,小的十美分,大的十五美分。在别处我还没见过有卖这个的。我看到有个男子舔着一杯“果泥冰”从店里走出来,我恍惚想着,如果我从没有离开这个地方,继续生活住在这里,舔着“果泥冰”,我的生活会是怎么样的呢?

我的思绪很快又回来了。我到这里是有目的的。等事情完成了,我也就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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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车场上几乎没有什么车。我朝有着高高玻璃穹顶的教堂走去,但心中并没有燃起什么怀旧之情。这已经不是我年少时参加礼拜的地方了。我们的教会,Beth Sholom(意为“和平之家”),和许多其他郊区的基督堂和犹太堂一样,几经搬迁,因为教会成员在不断搬家,搬往更富有的郊区,教会也就随着搬到更大的地方。我曾经以为基督堂和犹太堂应该像山那样,永远矗立在那里,永远是那个外形。但事实是,教会也得跟着顾客走。教堂也得建了再建。我们的犹太堂原来在一所改建的维多利亚式民居里,而现在的这个教堂,占地面积巨大,有宽敞的前厅,十九间教室和办公室,还有一堵墙用来纪念那些慷慨掏钱赞助教堂重建的信徒们。

就我而言,我还是比较喜欢我少年时教堂所在的那幢破砖房。从后面进去的时候,你可以闻到厨房飘出的香味。老教堂的每个角落我都再熟悉不过,包括放拖把的杂物间,因为小时候我们常藏到那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