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第8/11页)

他的布道,旁征博引,从《新闻周刊》,《时代周刊》和本地的《周六晚报》,到花生漫画史奴比,莎士比亚和电视连续剧《辩护律师》,都是他的灵感来源。他能够用英语、希伯来语、意大利语,或者是假装出来的爱尔兰口音来传福音。他还在布道中加入音乐元素,从流行歌曲,乡村歌曲到古老的歌谣。我从“大先生”的讲道里学习到的语言的力量,要超过我从任何书本上所能够获得的。他布道的时候,你只要环顾四周,就可以看到人们是如何被他吸引住的。就算他在责备大家,听众们照样聚精会神。真的,他的演讲能让人屏气凝神,一气听他讲完才能长舒一口气,他就有那么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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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为如此,我才想到从选择职业的角度考虑,他是否是受了神的启示。我还记得圣经中摩西和燃烧的荆棘的故事[18];以利亚和火里微小的声音的故事[19];巴兰和他的驴子的故事[20],约伯和飓风的故事[21]。我想一个凡人要传达神的旨意,必定是受了某种天启。

“并不总是以那种方式发生的,”“大先生”说。

那是什么让你入行的呢?

“我想过要当教师。”

一个神学教师?

“一个历史教师。”

在普通的学校里?

“就在普通的学校里。”

但是你去了神学院。

“我努力过。”

你努力过?

“第一次我失败了。”

你在开玩笑吧。

“真的。神学院的校长路易斯·芬克斯坦把我拉到一边对我说,‘阿尔,虽然你掌握了很多知识,但是我们觉得你不具备成为一个优秀的、能启迪人心的拉比的条件’。”

那你怎么办呢?

“还能怎么办?我退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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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让我很吃惊。关于阿尔伯特·刘易斯这个人,有很多可以谈论的,但若说他没有启迪、引领一个教会的能力?对于熟知他的人来说,这太不可想象了。或许过去的他,为人太温和。或者太羞怯,不适合做教会领袖。不管是什么原因,这一失败对他的打击非常大。

后来,他在纽约州波特杰微斯的一个夏令营找了一份当辅导员的临时工作。他辅导的孩子中有个特别不合群的。如果要求孩子们在某地集合,他必定会去另一个地方。如果要他们坐下,他就故意站起来。

这个孩子叫菲尼斯。那个夏天阿尔把几乎所有的时间都用来陪他,鼓励他,听他诉说问题,耐心微笑。阿尔理解一个孤寂少年的反叛心理。他自己在青少年时期就是一个生活在封闭的宗教环境里的胖孩子。几乎没有朋友。也从没正儿八经谈过恋爱。

所以菲尼斯在阿尔伯特·刘易斯那里发现了一个和自己相似,能够沟通的心灵。到夏令营结束的时候,那孩子已经完全改变了。

几星期后,阿尔接到菲尼斯爸爸的电话,邀请他去吃晚餐。原来,菲尼斯的爸爸是著名的犹太教学者和保守派领袖人物麦克斯·卡杜升。那一晚在餐桌旁,他说,“听着,阿尔,我真是无法表达我的感激之情。你还给了我一个不一样的孩子。你还了一个年轻人给我。”

阿尔微笑了。

“显然你非常懂得怎么和人打交道——特别是和孩子。”

阿尔对此表示感谢。

“你有没有想过进神学院呢?”

阿尔吃惊到差点把嘴巴里的食物喷出来。

他回答:“我试过了,但没有成功。”

麦克斯想了一下。

“那再试一次吧,”他说。

有了卡杜升的帮助,阿尔伯特·刘易斯在神学院的第二次求学经历要顺当得多。他成绩出众。他顺利毕业。他当上了拉比。

此后不久,他搭乘公共汽车,来到了新泽西接受面试。那是他第一个,也是唯一的讲道坛。五十多年后的今天,他依旧在这个教会布道。

没有天使吗?我问。没有燃烧的荆棘吗?

“一辆公共汽车而已,”“大先生”回答,脸上浮现出一抹微笑。

我在笔记本上记下他的答案。我所知道的最善于引领人们信仰的牧师,竟然只不过是通过帮助一个问题少年而开启了自己的潜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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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收好我的黄色采访本,准备离开他的办公室。从我们的两次会谈中,我获知的信息如下:他信仰上帝,对上帝说话,由于某种巧合而成为上帝的仆人,而且他善于和孩子打交道。总算是个开始。

我们走到大厅。我环顾了一下这幢我一年来一次的大楼。

“回家的感觉不错,对不对?”“大先生”说。

我不置可否地耸耸肩。这已经不是我的家了。

我问,你告诉我的这些事情,在……你知道……致悼词的时候用可以吗?

他摸了摸下巴。

“到了那个时候,我想你自然会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回答。